連穼放下茶盞,擡眼看她。
目光很是平靜,但見他連笑容都沒有,戚婷兒揣摩一番,又轉變話頭:“可是話說回來,我也細細打聽了因由,那被殺夫妻皆是默認棄籍,如今已是确認。過往又做了對不起發妻的事,倒也是該死,孟小姐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這話說了,戚婷兒繼續觀察,卻見連穼還是沒有變化,于是小心試探道:“師弟,她那般喜歡你,如今待在獄中,得有十日見不着你,恐怕會十分思念,不如,我明日陪你去看望她?”
連穼未言語,戚婷兒已習慣自說自話,以為連穼不打算回答,便又思索着下個話題。
正廳中蓦地安靜下來,戚婷兒才要開啟話題,就聽連穼問道:“你想去見她?”
戚婷兒下意識點頭。
連穼起身道:“此處距離永安州監有些路途,相識一場,豈能讓客人獨自遠行?明日無要事,我便送你前往罷。”
話落,他便出了門。
戚婷兒十分興奮,她的法子果然有用,瞧瞧,現在連穼已經因為這點路程要陪着她了!——盡管她心中隐隐覺得連穼是想見孟淮妴,但豈能滅自己威風,她隻當那感覺是想多了。
沒再逗留,她當即離開大将軍府,前往各大商鋪,采買衣飾。
現在,她已經在幻想明日挽着連穼的胳膊,穿着精美華貴又幹淨的衣裳,出現在孟淮妴牢房前,高高在上地睨着階下囚的樣子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刑,好好折磨孟淮妴一番,看她是不是還能那樣清高尊貴。
翌日巳初,即九時,大将軍府的小厮把戚婷兒從客棧叫出來。
當看到面前是一輛普普通通賃來的機械馬車時,戚婷兒當即怒火中燒,但左右看看,又不見連穼人影,便先問道:“大将軍呢?”
小厮方桦身為連穼的一等小厮,自是秉持連穼意志,他雙手交疊在身前,道:“已在路上,戚小姐現在啟程,興許能追上。”
見方桦不夠恭敬,戚婷兒更為惱火,但急着要追上連穼,也就忍了下去,馬車也不坐,使輕功迅速離去。左右在皇城之内,馬車的速度受限嚴重,用輕功才能最快地追上連穼。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她使輕功離開之後,那輛普通的機械馬車裡,傳來了連穼的聲音:“啟程。”
長輪不知從哪冒出來,帶上鬥笠,便當上了車夫,駕車離去。
戚婷兒輕車熟路又來了永安州監後,這次讓獄卒去通告,說的是:“你就說,我是和她想見的人一起來的。”
她一路上都沒有瞧見大将軍府的馬車,看來連穼早已抵達,現在連穼想必已經在獄内,有連穼在,這句話還不氣死孟淮妴?
“哦?”孟淮妴正在做單指俯卧撐,她也想知道,自己想見的人是誰,于是道,“帶她來吧。”
等到戚婷兒被帶到牢房門前,孟淮妴已經端坐桌前給自己倒茶,而黛禾和晏罹二人,仍在有限的條件下繼續煉體。
“這塊大牢裡,怎麼隻關押你們三人?”戚婷兒在牢中到處看看,見到孟淮妴過得很好,心中十分不爽,“還有你們的牢房裡,為何如此潔淨?”
獄卒一直跟在她身後,聞言道:“這位姑娘,近來犯人不多,此處大牢這才空下。這說明我國社會安定,姑娘莫非希望牢中人滿為患?”
至于為何孟淮妴三人的大牢潔淨,他就不必回答,他雖是流外官,但也是官,當官的,何必對一個無關草民句句解答。
對于官吏的任職,出于省籍回避和“沖繁疲難”的考量,七品以下由吏部根據文科舉和丞相一起決定,吏部司具體承辦。以才優者任政事繁劇之位,才不及者任政事簡單之位。
然而,無論是繁劇還是簡單的職位,都是從進士中擇選。
在本世界中,即便是流外吏卒,都不是好當上的。流外官如文吏長随等,選用由吏部清吏司分配,必須有文武科舉的生員以上身份,或幕僚、文吏、仵作考試取得證書。
而流外官如承差獄卒等,則由兵部武選清吏司根據武科舉安排,需要有武科舉生員以上身份。隻長随中的門丁是由當地長官自己選任貶黜;在鄉野村中的三老、亭長、裡正,也由知縣自己任用,但也需要有至少是童生的身份。
因此,戚婷兒一個江湖人士,也不敢對獄卒無禮,她隻能沉默以對。
孟淮妴見她不好發揮,便對獄卒道:“你不必盯着她,放心,她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