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是6052年3月28日。
張虎和王氏,已是默認棄籍。
待衆人看完,孟淮妴又把紙條放了回去,道:“林麻子隻留下一個兒子林六,此外再無家人,林六兩日前又翻出父親遺物緬懷時,發現了這張紙條,遂去找張虎夫妻讨要,誰知張虎夫妻将其打了一頓,直說他是騙子。”
“當時,我的這位護衛——”她指了指黛禾,“恰好在永安州,救下了年僅十二歲的林六,得知了此事,也告知于我。”
“大家既然知道我曾經當衆殺人,想必也能夠理解我是個性情中人,我知曉了此事,自然會管。經過一番查探,此事屬實,那林麻子生前是張虎樓下的鄰居,兩家經常走動,甚至林麻子還常常與張虎把酒言歡——這些事,想必此樓中人比我更清楚吧?”
會來這樓上看熱鬧的,多是在此樓居住的人,衆人自是了解此事,平日裡下工了,結伴出去遊玩喝酒,孩子們一塊玩耍,這都是常見的,也清楚哪兩家的關系更親近。
“我之前是看到了張虎夫妻把一個鼻青臉腫的小孩趕出門。”
“那你怎麼不問問,唉,真可憐哩!”
大家都不是富裕人,沒人想管閑事,要問肯定也是跟别人八卦,誰會跟當事人問啊?但此時大家都一臉正義地盯着那說話的人,那人也不敢露怯,轉移了話題:“我還知道,那林麻子就一個兒子要養,錢都存着嘞,平日沒什麼地方花,喝酒吃飯都是他請的張虎!”
“對啊,我知道,我跟林麻子出去,也是他請的,不過我這人實在,也回請了林麻子。”說這話之人頓時覺得自己比張虎有禮節,擡了擡頭,至于他說的回請,是雙方各一次,還是林麻子多次而他回一次,就未可知了。
這話有帶頭作用,立刻有人說起了林麻子的大方,而自己的懂禮。
說着說着,就提起了張虎的發妻——張虎雖在發妻亡後搬家,可人多嘴雜,鄰裡之間,又不像富貴人家,有各種宴席和娛樂項目,他們閑着也是閑着,就愛挖掘别人的過往。對于新搬來的,更能掀起一陣子的熱潮,隻消一月,便能把新人挖個透徹。
一幫子人七嘴八舌說到最後,已然是相信了張虎向林麻子借了錢,還猜測起張虎發妻之死,隐晦質疑起官府的人是不是能力不濟。
這期間,呂良喊的“鄰裡之間有來往又如何?這就能代表張虎向林麻子借錢了嗎?”也被衆人給堵了回去。
有人“呸”了一聲:“你為什麼幫他說話,我想起來了,你和張虎一起在一戶人家做事!”
于是,呂良也成了被編排的對象。
呂良一個人站在一旁,隻能怒瞪孟淮妴,他實在想不通,這是從哪裡冒出來一張借條的,怎麼那個女人沒跟他說呢?
當然不會有人跟他說。
孟淮妴似笑非笑地回望他,戚婷兒當然不會知道有借條的存在,因為真正的幕後之人,并沒有對張虎進行監控。
事實上,也沒有哪個人,會監控一頭羔羊。
也就不會知曉,兩日前,林六發現了一張借條,當即去找了張虎質問,要求其還錢。張虎本就沒做過此事,自然惱怒,怒火上湧,就要搶來借條看看。
林六見他那模樣,顯然是要毀了借條,心中也就更加笃定此人欠錢不還,于是拼命護着借條。
張虎見他死也不肯把借條拿出來讓他細看,就覺得這小子是造假來訛錢,索性就不搶借條了,直接暴打一頓,把林六扔出門,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林六受了傷,話都說不清晰,知道去找大夫,艱難下樓後,在路上遇到了剛與呂良分開,閑逛的黛禾。見到人鼻青臉腫,黛禾沒有見死不救。
至于張虎,他确實憤怒的想把此次被訛事件宣揚出去,但和王氏一商量,考慮到林麻子生前待他不錯,且林麻子又死了,自己這樣說他兒子,反倒會落了下乘,遭人唾罵,說不定還會有蠢人相信真有借條。于是便隐忍下來,誰也沒告訴。
林六想說說不了,張虎想說不敢說,時至今日,呂良也就不知此事。
張虎隻是一頭讓衆人發現孟淮妴肆意殺人的羔羊,這頭羔羊的狀态如何,并不重要,幕後之人又豈會關注?
而孟淮妴既然敢入局,自是做了準備的。
她不打算全身而退,但隻要把張虎定為默認棄籍,那麼她當衆殺人,就隻是影響不好而已。
當初她為何要當衆殺人?
不是她避無可避,而是她有意為之。當年那個死在衆目睽睽之下的男人,無故對伴侶使用暴力行為緻使伴侶身體中度損傷之事,鄰裡皆知,情況屬實,孟淮妴才敢當衆殺之。
目的,便是讓人們心中隐隐有一種感覺——如果家中有人暴力對待自己,達到默認棄籍的程度,那麼便大膽地宣揚出去,讓周圍人知道,說不定哪一天,就能遇到孟淮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雖然她的目的是殺盡天下惡人,不是幫助别人,但殊途同歸嘛。
這樣有人主動吐露處境,孟淮妴這邊,也就能更容易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