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請求皇帝重判,倒像是請皇帝幫忙教育女兒一樣了。
偏偏文耀皇帝聽罷,也是一臉無奈和慈愛,還不讓她說話。筇崖心中泛酸,事是辦了,卻好像并不開心。
最終,皇帝親自依法判處了孟淮妴。
當衆毆打朝廷命官,對百姓而言不是小事,禁閉是不夠的。孟淮妴和孟倚故也都沒有掙紮,直接按照律法進行罰款賠償,孟淮妴又進了大牢,得待半月,以平衆怒。
孟淮妴犯的事屬于治安問題,刑罰又輕,在平津府永平州地界内,應交由五城兵馬指揮司收監,西極湖所在的照玉坊由五城兵馬司西司負責,便由西司司獄司收監。
收到判處後,也是給丞相面子,沒人上門壓人。孟淮妴也沒有讓吏卒久等,當即卸了钗環,換了素衣,使了輕功趕去服刑。
看起來,已經嚣張到并不把監牢當回事了。
囚服倒是穿了,卻是套在素衣外頭。為了表示公正,她的牢房也是陰暗的,地上和石床上隻有稻草。但仔細看看,便能發現那些稻草都是才換上的,蓬松新鮮。
孟淮妴在牢中做着無需器具的動作練體,臉上有着恰到好處的不耐煩,時不時還使内力打一打牢房的牆。
獄卒們擔心半月之後,牆被她打出個洞,開始勸她損壞監獄,也是有罪的,這才讓孟淮妴安分一些,可她又叫人點燭買書,獄卒看在她的身份上,也都一一照做。
有了書,孟淮妴終于可以面色如常了,不必再裝作不耐煩。
她當衆毆打褚祁,确是肆意妄為了,她接受後果,所以當無人參本的時,才會利用筇崖公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坐牢了,多一次又有何妨?
除了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外,坐牢還有一用。她雖沒有叫人查褚祁背後之人,但這下子,算是把褚祁這條路給廢了,不會有正常人會認為,她會看上一個害她進大牢的人吧?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坐牢第三日,第一個來看望她的,是褚祁。
褚祁眼下烏青,眼中滿是慚愧,他充滿歉意道:“是我對不住你,我本沒臉來見你,卻又忍不住。孟小姐,我知你隻是表面跋扈,實際從不傷害無辜之人。”他提起之前的土匪之事,眼中很是欽佩,“試問天下間,有幾個貴女貴子願意舍命換了百姓的命?我知你心性最是良善不過。”
可真會睜着眼睛說瞎話。
孟淮妴沒有理他,繼續做着單指俯卧撐。
褚祁繼續解釋:“本來我是說好了的,那些人不會把此事鬧大,誰知竟被公主殿下知曉,我想阻止,卻是有心無力了,可我本心,并不在意這些。”
“我是官吏,可我也是與你同輩之人。同輩之間,不必拘禮,偶有冒犯,亦無不可。”
“隻可惜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孟小姐,還望你不要怪罪于我。”
“褚大人慎言。”孟淮妴終于起身看他,一雙美目隻有淡漠,“我不是伯仁,我也沒死。”
“你不肯原諒我嗎?”褚祁有些受傷,面上可憐兮兮的。
孟淮妴走近了,瞧了瞧他眼下的烏青,突然笑道:“你想了這幾日,就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
笑聲并不刻意,但褚祁就是聽出了嘲諷的意味。
他神情有些破裂,但很快愈合,疑惑道:“孟小姐這是在說什麼?”
孟淮妴用手拍了拍鐵栅欄,不耐煩起來:“說吧,你背後的人是誰,誰指使你接近我的。”
她當然不指望褚祁能說,她隻是懶得配合他演戲罷了。
褚祁後退一步,眼中漸漸清明起來,他點着頭,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你是懷疑我受人指使。”他不滿起來,“你為何斷定我是心有不軌,就不能是真心相救嗎?”
“我知,我知你身份高貴,接近你的人多有目的,可你不能這樣揣測每一個向你走近的人啊!”他有些憤怒,“這樣對我不公平!”
孟淮妴扶額,想了想,在牢裡是挺無趣的,不如多說幾句,便好心分析道:“其實你心中既想抱住一根高枝,又沒有把握這高枝能不能看上你。因此你既表現親近,又表現弱勢,親近是為了接近高枝,弱勢是為了毀壞高枝的名聲。”
褚祁大聲否認:“沒有!我何曾那般做作?”
“何曾?莫非你以為,你苦苦勸那些人不要參本,不會讓人以為你是迫于孟府之威?”孟淮妴不甚在意地笑笑。
褚祁垂下眼眸,當時那種情況,他隻能勸着平息,而那樣低姿态的相勸,又勢必會引人對孟府不滿。他明白,但他還有别的法子嗎?這不是他的錯,隻要孟淮妴不打他,不就一切安好了嗎?
“初見時,我中了你的盤蛇燈;再見時,我放箭卸力之際有船相撞,算計得可謂精準,而你又先于所有人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