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名易姓,更名易姓……
“便姓易罷!”
“從此,我姓易名臻,與孟府,再無瓜葛!”
直到寫完,李嬷嬷收走了斷絕書,禁锢二姨太的人終于放了手,把她口中的帕子也拿了出來。
二姨太滿面淚痕,撲到易臻身上,喊道:“孩兒啊!你這是要與我也無瓜葛了嗎?”
易臻到底不是那等無情人,還是落下淚來,卻隻拍拍二姨太的後背,道:“娘,您永遠是我娘。”
二姨太身子一震,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聽到孩子喊自己娘,剛有些害怕,又想起女兒如今不是孟家人了,突然又覺得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
從此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喊她娘,隻要她認自己,那麼自己就是二皇子殿下的嶽母!
想到此處,二姨太漸漸止了哭。
她也不是愚笨,隻是事已至此,她實在不願深想,沒了相府這座靠山的女兒,還能不能被二皇子愛重。
事到絕處,總需要自欺欺人的。
孟淮妴吃了塊糕點,見那邊事了,便放下玉箸,吩咐身邊的碎雨知落:“去把二姨太按回去,嘴也堵上。”
這話沒有壓低聲音,滿堂人都聽見了,二姨太驚恐道:“做什麼?三小姐你還想做什……”
孟淮妴慢悠悠地起身,無視易臻的瞪視,對上吳顔和孟倚故略帶疑惑的目光,解釋道:“父親那番話說得極對,我十分欽佩父親的胸懷目光,但是,您顧念曾經的父女情誼,一時間卻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此言一出,孟倚故和孟淮清相視一眼,漸漸恍然。
孟倚故的話雖對,但若這樣輕易放走一個女兒,那麼此後其它子女又會怎麼想?孟家豈非成了想出就出,想進就進?若是兩相無錯,盡無慚愧,如何再管好這個家?
隻是說要直接放走易臻的是孟倚故,他也就不好再食言了。
吳顔看了看屋中其它子女,也是漸漸明白其中道理,她就要開口做這個惡人,孟淮妴卻已率先開口——沒法子,這種事情還是做子女的來開口才好。
“父親有那些胸懷,說明父親是一位剛正愛子的好父親,遠超尋常長輩。”
“但那些是父親的角度,我們身為子女,尤其是身為您這樣好父親的子女,更不應該因為您的寬厚仁愛而忘卻了我們自己的身份責任。”
“世人都說我孟淮妴桀骜難馴,但我何其有幸,能有您這樣一位父親,若是您普通尋常,我會為所欲為,但您方才的思想高度,讓我深感震撼!有父如此,子複何求?”
“我反倒覺得羞愧!羞愧自己身為您的後代,險些沒有達到與您相等的思想高度!”
孟淮妴說得慷慨激昂,那滿臉的崇拜尊敬發散至全身,感染了堂中所有人。
她突然雙膝跪地,拱手繼續道:“好在,我孟淮妴天生聰慧,已彌補大錯!”
“我已深知,我們子女不能因父親的角度而放縱自我,當有身為子女的角度,方能無愧于有此種思想高度的您!”
話至此處,她低頭深深拜下,而後起身,朝左右的兄弟姐妹們一一看過,背對着孟倚故,擡起雙臂,大張雙手,慷慨陳詞:“身為子女,生無可選,這是事實,但若父母慈愛,自不會生出悔來這世間之心。”
“可人生幾十載,難有事事順利,若遇坎坷,也會心有死意,悔于人世!”
“然,生活之難,并非父母加諸。生而為人,當立于天地之間,分得清是非對錯,擔得起言行後果!此時悔生于世,不該是父母之錯!”
“父母無錯,自不必責于父母所生。”
“父母慈愛盡責,子女友愛盡責,這是并行而生,生而綿長;并非錢貨兩訖,一拍兩散!”
“若父母、子女情盡,到散時,也該分出緣由。”
“孟家教養,何事不得為,子女遵之,是為盡責,——諸位,孟家不得為之事,并非無理苛刻,是否?”
聽到詢問,衆人點頭。隻是不得與皇子有情,若與權貴交往,也與父母商知罷了,從無無理苛刻的要求。
孟淮妴繼續道:“如今易臻之事,是為不盡責,然父親顧念父女之情,而不追責。”
“可同樣身為子女,我必須站出來一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人生而有矩,方成世界。”
“無人可以犯錯而不受責難!”孟淮妴轉身,對着孟倚故行了中揖,義正詞言道,“女兒懇請父親三思,不可因顧念往日親情,而放任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