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孟淮妴的第二鞭安穩落下,這次,她問的是:“大姐,你可清醒了?”
孟于蔓晃了晃身子,卻高擡着頭顱,像是在向強權對抗的人。
孟淮妴揮了第三鞭,鞭落,依舊問的是:“大姐,你可清醒了?”
孟于蔓似乎越挫越勇,這次,她轉過臉,直視着孟淮妴,道:“三妹,你如此教訓我,可是擔心日後見了我反要行禮?還是嫉妒我得了皇子青睐?”她笑起來,“又或者,你情路坎坷,便看不慣我和殿下兩情相悅?”
孟淮妴沒有回答,她又打了第四鞭,鞭落,道:“你不如想想,你的愛人,愛的究竟是你的身份,還是你的人。”
孟于蔓想也沒想,得意又甜蜜道:“自然是我的人。”
這腦子是跑哪去了?孟淮妴有些費解,二皇子母族不顯,為人低調,重刹樓對他的監探也就不深。
最近一次監探二皇子,是在半年前,那時他們二人并無來往。也就是說,二人感情是近半年開始的,短短數月,怎麼就情深不渝了?
根據樓中掌握的訊息,二皇子目前确無異常,但若是真的愛,為何連個正室之位都不敢許?——大堯皇子因為有資格繼位,絕不可娶庶出為正室,但若是真心相愛,自請易姓貶為平民後,除了不得為妾,主内主外、與何人結親卻就不再受限了。
她擡起手,又要揮鞭。
“好了,既有嫡庶,也有長幼。”高位上的吳顔終于開口,再打下去也沒有用了,不必浪費時間。
得了台階,孟淮妴也就收了手,轉身道了“是”,便回了位置。
吳顔看着堂中的孟于蔓,收尾道:“你今日頭腦混沌,否則豈會自甘下賤與人為妾,便自閉屋中十日,好好想想,這樣被嫡出打罵的身份,是否也想讓你的孩子嘗嘗。”
這話一出,方才孟淮妴的出手更像是為了孟于蔓好了,同為庶出的子女們心生理解,又覺得孟淮妴不惜擔了惡名也要上前,實有大義。
然而孟于蔓并不領情,她看着滿屋的人,道:“你們到底是看不上皇子側妃的位置,還是高攀不上?我雖因為身份隻能為側妃,但殿下将定的正妃,也不過是占了個嫡出的身份,實則家中隻出了個五品,可我卻是丞相之女,往後我的日子,并不會難過。”
她越說越是傲氣,“再者,這世間家庭雖是必須有嫡出子或女後妾室才能生育,但若主外者年已三十五而正室未育,妾便可生。皇室更是不受此限,隻要我的孩子先出生,便是占了個‘長’字。母親不也說了,‘既有嫡庶,也有長幼’?”
這話不假,更何況這世間也有一半的家庭不遵守這條律法,畢竟違背了讓妾先育,也隻是罰款罷了。皇室成員更因着有開枝散葉之大任,無需受此限制。
孟淮妴搖搖頭,突然問道:“大姐,你知道嫡庶之分,分在哪嗎?”
孟于蔓瞪着她,不言語。
孟淮妴道:“正是分在感情之上。”
“為學生,為長工,為徒弟,為臣子……哪怕隻是幾個孩童在一起玩耍,這所有的身份,都會在一定區域内分出個高下來,從而所有的資源都會有所偏頗,難以完全一樣。”
衆人疑惑,不解其意。
看在孟于蔓曾經是個正常人的份上,孟淮妴繼續道:“在家庭之中亦然。人心對親生的子女都難免偏心,更遑論正室對待庶出?”
“嫡庶之間是有禮儀規矩的,如講道理的人家,隻重這些規矩,對待嫡庶的吃穿用度教育資源同等,但庶出卻不會得到過多的關愛,也不會得到在‘同等’之外,出于關愛給予的額外資源。沒有感受到關愛的人心,自然對正室和其所出也不會多麼親近。這些,都是極正常的感情。”
“而不講道理的人家,如蔣家,嫡出可以對庶出呼來喝去,随意利用,更有那動辄打罵磋磨的。”
“我孟家子女之間往來不算親熱,但也算得上和氣的。對待嫡庶,可說是講道理的人家,大姐,你認不認可?”
孟于蔓有些羞愧,點了點頭。
說至此處,孟淮妴話鋒一轉:“可即便是這等講道理的人家,若遇到不遵家規犯了錯的庶出子女,嫡出卻也能打你。”她擡擡手上的鞭子,“可我有資格打你嗎?哪條律法規定了嫡出有資格打庶出?”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不知孟淮妴這是何意。
靜默片刻,孟淮妴問道:“但有人阻止嗎?”
她看向一屋子人,道,“都說相府規矩嚴苛,可即便嚴苛如相府,你犯了錯,我打了你,卻無人阻止,父母也不會說我不敬,更不會為此罰我。你說,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