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牆血地間,那麼突兀,那麼一塵不染。
手中淌血的刀,面上平靜的笑,似邪似仙,實在奪目。
堂内似落針可聞,昏暗之中,隻戲台之上明亮至極。
布置這一切的蕭決,在暗中不由驚歎:“此等定格人心的美景,不愧是引領風潮的奇人!”戲台的燈光數量,台上的道具,那身蔚藍衣裳,可都是孟淮妴吩咐他親自辦的,考慮的是美感。
“啪、啪、啪。”
一道鼓掌聲響起,孟淮妴扔了手中的刀,瞬間滿堂明亮,卻更顯空曠。
戲台上,那個殺了十數人的女子,一邊朝台下走去,一邊張狂肆意地笑問:“怎麼樣,我殺人的手法是不是很漂亮?”
連穼緩緩起身,他能瞧出孟淮妴這是真的開心——單純地因為殺人手法的漂亮而開心,似乎完全沒有其它打算。瞥了一眼身邊進入備戰狀态的長輪,心情有些複雜,隻能對孟淮妴點點頭。
孟淮妴卻是以為自己的殺人手法得到了戰神的認可,繼續道:“我施刑的手法更漂亮,有機會再讓你見識啊!”說完,她還眨了一下眼睛,好像這是什麼值得炫耀的技能。
長輪的眼睛逐漸睜大。
連穼也無奈道:“孟小姐,如若連某沒有記錯,你的身份,不是劊子手。”
孟淮妴奇怪道:“那又如何?你方才可是鼓掌了,怎麼,要抓我嗎?”
連穼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台上那些屍體身上,眼中不見喜怒,好似什麼也沒有瞧見:“孟小姐因何殺人,殺的是什麼人,連某并不關心。”
他方才鼓掌,也隻是真覺得美,同時想讓她趕緊把後招亮出來。讓四皇子來請他看戲,又清場滿堂,總不可能隻是為了這短短幾十秒的“表演”。
“孟大小姐,我怎麼覺着,大将軍是認為你另有目的?”二樓被黛禾“看管”的喬時遷突兀地出聲道。
他的戲班子才表演了兩場戲,便都被孟淮妴要求離開,現在整個堂中,沒有一個是他的人,還被黛禾“禁锢”了活動範圍,隻能在二樓待着。
見到兩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聲音吸引過來,喬時遷翻身下樓,帶着燦爛的笑容飄然而至,落地時桃花眼還眨了眨,邪魅得很刻意,卻依舊魅惑。
他低頭湊近孟淮妴的臉,笑得越發惑人心扉,很有勾引的味道,卻在孟淮妴要後退一步的之前,又立刻把臉移開,頭往連穼那一偏,又是慣常那副沒心沒肺的燦爛笑臉,很是頭腦簡單的模樣,道:“大将軍,你不必多心,孟大小姐别無它意,一切隻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
他的視線在二人之間掃過,一副媒婆的感覺:“怎麼樣,你是不是覺得她很與衆不同,激發了你的了解欲呢?”
“四皇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說,孟小姐是在以殺人的方式追求我家将軍?”長輪咂咂嘴,顯然并不相信。
喬時遷笑得越發燦爛,道:“另辟蹊徑嘛,有何不可?”
連穼環視一圈,道:“既然孟小姐追人的法子已經展現了,那連某可以離開了嗎?”
“呵。”孟淮妴覺得連穼這副走着禮貌流程的樣子有些可笑,很奇怪,明明連穼的姿态挑不出錯處,有禮貌有風度,卻還是讓她心中生出“虛僞’二字,“我若說不可以,你便不走了嗎?”
聲音中帶着些殺氣。
這使得長輪的手又緊緊握住了刀柄,險些出鞘,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喬時遷摸了摸鼻子,退至一旁坐下,慵懶地翹着腿,欣賞着二人的四目相對——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到了這個地步,但他很想知道,接下來是不是要翻臉打鬥一番。
若是如此,那可太好了。
然而,讓他失望了。
隻見對峙之中,連穼突然笑了,先是輕笑,緊着是搖頭大笑,既不溫和也不張狂。
這些天來,孟淮妴與連穼也算是越發熟悉了。
連穼給人的感覺,時而難以接近時而讓人想鬥膽一試,有淡淡的高冷萦繞,看不真切,神秘卻又不神秘,如在霧中的仙人一樣,在又似乎不在。雖然他很淡漠,但不是有攻擊性的冷意,與他待在一處,是不會怕他的,可雖不會心生懼意,那疏離之氣又讓人不敢招惹。讓人想要靠近他,又無法靠近他,他明明在面前,卻像是遠在天邊。
隻要他平和淡然,便會令人隻覺如春風拂過冰山,恍然置身仙境,面前之人,便是仙人。
他若是面色稍暖一些,就會覺得他純潔無害像個初出世的書生——哦,孟淮妴個人感覺,也是神秘的書生。
然而,即使他面上從不吝與人一抹溫和的笑,也依然不叫人覺得好親近,那身疏離始終揮之不去。
若是他大笑了……
便如現在,居然帶了點無邪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