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會感覺到痛,也會感覺到累,也會想要休息,可就這一切就因為她擁有天生的治愈能力,都變成了不可能。
梅芙不讨厭自己的力量,力量沒有錯,錯的是不願意好好去使用它的人——就比如霍利斯。
她厭惡地瞪了一眼眼前的深灰發男人,拿上傷藥徑直準備離開。
“梅芙!!!”
霍利斯急了,但由于不可描述的地方受到重創,他無法站起來,隻能用尖銳的聲音阻攔梅芙。
“好吵,可以安靜一點嗎。”
一個氣息微弱,但異常平緩的聲音突然出現。
準備離開的梅芙猛地回頭望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滿身血污的灰發男人眼簾微垂,天藍色的眼睛像沒有靈魂的純色玻璃珠,漫不經心地往他們這邊掃了一眼。
他的眼神很清明,沒有一絲混沌或者迷茫,完全不像是個剛醒來的病人。
也就一兩秒的時間,尖銳的聲音突然斷崖式得消失,空氣猶如凝固一般徹底安靜下來。
梅芙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她震驚到有些結巴,幾乎是用氣音說:“陸斯恩……你……你原來一直是清醒的……嗎?”
弱下來的語氣中透露出一點點心虛。
她一直以為陸斯恩和紮克一樣處于昏迷狀态,為了節省魔力,她沒有治療他們兩個的外傷,而是直接在傷口上清創,換紗布也是直接撕下來換……
嘶……陸斯恩是感覺不到疼嗎?竟然到現在為止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心虛得不敢看陸斯恩,一邊說話,目光一邊向周圍亂瞟。
然後她就瞟到空蕩蕩的牆角……等等!霍利斯呢?
原本應該有一個哀嚎的男人的牆角現在連根頭發絲都沒有,幹淨得好像剛剛被施過清潔魔法。
怕霍裡斯這家夥又搞出什麼其他動靜,梅芙緊張地左右掃視了一圈不大的房間。
但這個房間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就連床也是他們臨時用木箱做的,不存在體型健康的男人可以躲藏的地方。
……那麼大一個活人就從她眼前消失了?
梅芙咽了咽口水,她看着正在擦拭懷中屍體的血迹的陸斯恩,猛然想起他和米亞是怎麼回來的。
……所以陸斯恩掌握了空間魔法,然後剛剛他嫌吵,就把霍利斯傳送到了其他地方?
……這個猜測可能很離譜,但最有可能。
雖然但是,看到那家夥遭殃,梅芙心裡還是産生了一種微妙的爽感。
至少她和陸斯恩是在同一條戰線上的朋友,她想。
保持着友好的距離,她問陸斯恩:“需要來一點止痛劑嗎?”
陸斯恩依舊執拗地擦拭着紅發青年身上的血,頭也沒擡,沒什麼情緒地說:“不需要。”
“那……需要布嗎?”
“不需要。”
“隻用手擦的話,擦不幹淨吧?”
陸斯恩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望着菲尼克斯手臂上出現的暗紅色斑迹。
“不需要。”他再次重複道。
“那……”
“梅芙。”陸斯恩打斷她,“我沒有你想象中的脆弱。”
梅芙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看到陸斯恩專注的表情以及溫柔的動作,她最後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
時間一點點流逝,死神的腳步也在慢慢逼近。
梅芙的情緒也從最開始的焦慮惶恐逐漸變為平靜,能做的已經全部做過了,接下來唯有坦誠接受這一條路。
她坐在紮克的床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着她忽暗忽明的魔力波動。
房間裡有一座非常老舊的座鐘,沒人有時間潤滑它的齒輪,它孤寂地坐在那裡,帶着身上的灰一起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
約定的倒計時即将結束,一抹金色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房門口。
——随之而來的是一股血腥味,不明顯,但令人無法忽視。
“呼……梅,我帶來了……呼呼……泉水、咳咳……快!快!咳咳……”
以往早上恨不得花十幾個小時梳理發型的金發精靈,現在絲毫不顧形象地癱坐到地上,笑着朝梅芙高舉着手中的兩個玻璃瓶。
他的表情異常亢奮,翠綠色的眼珠亮得吓人,周圍眼白的地方卻幾乎被血絲填滿,身上白皙的皮膚也布滿了斑斑點點的紅痕,有些地方甚至滲出了血迹。
梅芙刷得一下站了起來,摸出身上最後一瓶紅魔藥,沖了過去,拽着人家的脖子,就把打開的紅魔藥往人家喉管裡倒。
“咕……咕噜咕噜,等、唔……咕……”
沒有什麼異常能逃得過她的眼睛,梅芙憤憤地想。
不到七個小時,要回到精靈族地、在族人的阻攔下拿到泉水、再回來……
“你知不知道增幅魔藥喝多了是會死的!”
她拿走喝空的玻璃瓶,邊給精靈拍背,邊低吼道。
然而金發精靈的态度和往常一樣的輕浮,他随意地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我這不活着回來了嘛,先别管我了,他們兩個的情況更要緊。”
确實,現在不是該聲讨他的時間。
梅芙抿了抿唇,沉默地先從米亞高舉的手中抽出一瓶。
……
再次踏入陸斯恩的房間,梅芙和米亞兩人皆一愣。
偌大的一個房間,隻剩下灰發男人坐在臨時搭建的床上,低着頭仔細操控手中的細針縫一塊獸皮。
米亞:什麼情況?
梅芙:我也不知道。
算了……
總之,先喝藥吧。
感受到兩股炙熱的視線,陸斯恩擡起頭。
他的視力幾乎模糊成馬賽克,但還是能分辨出站在門口那兩個互相推搡的人是誰。
陸斯恩:……?
他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