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恩佐爾的軍隊抵達,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别說相鄰的D區了,就算是從A區首都星派軍隊躍遷過來支援這會也該到了。
但從始至終除了戈藍,梵迦一個援兵也沒看見。
“一個廢棄星為什麼值得這麼趕盡殺絕?”
“帝國為什麼見死不救?”
梵迦嗓子早就破碎地近乎失音,每說一句話發出的聲音都像是拿着刀子在玻璃上剮,語聲低微又尖銳難聽。
戈藍沒辦法回答他,隻能任由他發洩着情緒。
自知現在說什麼也沒意義,梵迦不再糾纏戈藍,随便找了塊空地安靜地坐着。
戈藍拿出光腦打了個電話,像是在安排什麼,結束後關上光腦走到了梵迦旁邊,和他并排坐着。
周圍廢料燒焦的味道難聞刺鼻,整個垃圾場四處濃煙滾滾,放眼望去都是顆粒狀的灰霧和各種能源液被點燃後的焰火,滿地散亂着燃燒後的不規則殘渣。
四周的燃燒物霹裡啪啦地響着,二人安靜坐着,相顧無言。
過了不知道多久,遠處又傳來了星艦引擎震動的聲音,很快,兩艘星艦在垃圾站旁邊的港口停泊下來。
此時已是晚上,夜幕降臨,未設人造穹頂的E-12滿天繁星。
月光下,星艦的金屬防禦外層反射着冷冽的光澤,龐大的身軀散發着力量和安全感,如同暴雨降臨的大海中穩健航行的輪船,在星際縫隙的軌道間築起鋼筋水泥的銅牆鐵壁。
艙門打開,星艦上的人陸續走出來,一批人身着漆黑軍裝,腰配小型激光槍,面容冷峻嚴肅,步履整齊劃一地走到戈藍面前行了軍禮,戈藍朝他們點了點頭示意。
另一批人則身穿白色制服,幹淨整潔,一絲不苟,襟前佩戴着工牌。他們一出艙門便開始了有條不紊地工作,有的人提着醫藥箱,有些拿着記錄本,還有一部分人拿着複雜的檢測儀器測量着污染值,工作狀态細緻嚴謹。
梵迦被醫療人員拉去做了檢查,又給他處理了傷勢。他病情并不嚴重,主要是些皮肉擦傷,以及腦部受了輕微震蕩。
接受完包紮,梵迦在工作人員指引下登上了星艦,一路走去,星艦裡懸浮着大大小小的顯示屏和操作窗科技感十足,這就是獨衛宿帝國最前沿的科技産物。
終于走到終點,菲亞拿起工牌對準艙門前的檢測裝置,掃描完成後便帶領梵迦走了進去。
臨進來前梵迦掃了一眼艙門上的信息,知道了這是一間治療艙。
四周牆壁是一塵不染的白色,正中央放置了一台治療儀,旁邊是複雜操作台和顯示屏,一個記有各種數據的工作記錄本,以及一個連接了花花綠綠的線路,灌滿奇怪液體的沙漏狀儀器。
那些線路的一端連着奇怪儀器,另一端接在治療儀上。
治療儀呈膠囊型,菲亞在操作台上按下了幾個鍵,一個載人雲台緩緩從治療儀内移出,等雲台完全暴露出來後,菲亞揚了揚下巴示意梵迦躺上去。
梵迦從踏進房間的第一秒開始,就在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艙内的布局,注意到那個奇怪的儀器後,梵迦心裡就悄悄提起了警惕心。
實話說,經曆了這樣一番狀況,梵迦現在對于帝國一點信任感也沒有。
菲亞手裡拿着鎖铐,示意梵迦走到治療儀的雲台邊,向他解釋道:“你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在上面平躺幾分鐘就行。”
梵迦指了指菲亞手上的鎖铐,神色有些抗拒地問道:“你手上拿的這個是幹什麼用的?”
菲亞用公事化的語氣回答道:“治療開始後你會暫時性失去意識,進入深睡眠狀态,鎖铐用來将你固定到雲台上,防止位移影響檢測結果。”
聽起來倒是沒什麼問題。
但梵迦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
直覺告訴他這個治療他不能做。
梵迦不動聲色地離治療儀走遠了一些,向菲亞解釋道: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暫時不想接受治療。”
邊說邊向艙門那邊又多走了幾步。
菲亞聞言,絲毫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皺起眉冷冰冰地說道:“請你盡快接受治療,不要妨礙我的工作。”
梵迦正了正神色,堅持道:“不好意思,我拒絕。”
菲亞看梵迦還是這幅拒絕的樣子,也不再客氣,冷厲道:“如果你堅持拒絕,就别怪我采取強制措施。”
“強制措施?”
梵迦雖然沒報什麼期待,但此時仍然覺得很意外。
見死不救、強迫執行檢查……帝國就是這樣對待傷患的?
他的心一點點下沉。
這就是他的國家嗎?這就是他爸爸媽媽和叔叔用曾經用青春守護過保衛過的地方嗎?
為什麼言行做派始終如一地這麼讓人失望呢。
看梵迦仍然沒有要配合檢查的意思,菲亞在操作台上輸入了一串指令,點擊運行後,操作台下方彈出了一個金屬盒子,菲亞打開盒子,伸手将裡面放置的針管拿出。
菲亞扶了扶眼鏡,一隻手拿着針管,另一隻手拔掉了針管蓋子,針頭向上進行按壓,将裡面的空氣排出。
完成一系列操作後,菲亞将針管舉在身前,朝梵迦越走越近……
梵迦處理了這麼多年垃圾,見過的廢棄醫療用品不計其數,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注射式麻醉劑。菲亞手裡這支還是最高規格的,在垃圾站都非常少見。
意識到不對,他扭頭就往外跑,因為沒有事先預料到梵迦會逃跑,所以菲亞并沒有關閉艙門。
發現梵迦想離開,菲亞立刻輸入指令将艙門關閉,但耐不住梵迦早就準備好逃跑,還是讓他在關門之前逃了出去。
此時梵迦身體極度虛弱,應該跑不了多遠,菲亞心裡計算着,拿着麻醉劑趕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