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市今天下了一場大暴雨。
天氣陰沉,宛如宋瑞此刻的心情。
出租車裡,宋瑞看着窗外的景色,司機一路從繁華的街區開到了充滿煙火氣的城中村。
玻璃窗戶上殘留着未幹的雨痕,宋瑞看着窗外,路上的積水被車輪碾壓飛起,街道上排列着招牌顔色統一的商鋪,老舊擁擠,這裡的行人穿着簡樸,走在街上,随處可見的拖鞋和短褲。
她看得出神,心裡産生了一種巨大的落差感,感覺和這裡格格不入。
車子拐進了一條陰暗潮濕的巷子裡,宋瑞眼前的畫面變得越來越破舊,越來越擁擠,一隻巨大的老鼠從她眼前溜過,矯健地跨過一條臭水溝,她猛地睜圓了眼睛,坐在車内一動不動。
現在回市中心還還來得及嗎?
“到了!”司機師傅敞亮的嗓門吓了她一跳。
宋瑞說了聲:“謝謝師傅。”連忙開門,一隻腳先踩出了車門,有水,宋瑞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積水,還有自己那雙白且嶄新的闆鞋,不禁皺眉。
司機師傅已經下了車,繞到後備箱幫她拿行李箱。
宋瑞一咬牙,踩着積水下了車。
司機師傅把行李箱遞給她,她又道了一聲“謝謝”。
司機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很幹淨,沒有一點污垢和褶皺,一頭柔順的金發披在胸前,脖子上戴着一條鑽石項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襯得她整個人乖巧又貴氣,不沾絲毫煙火氣,司機斷定她不住這兒,嘴裡叼着煙,問了句:“小姑娘是來找親戚的?”
宋瑞在煙圈裡點了點頭,心裡不禁低落,哪有什麼親戚,有錢時大家都是一家人,沒錢就是陌生人。她大學剛畢業,宋氏集團就宣告破産,家裡的房子被拿去抵押,父母緊跟着離世,她孤身一人,所有親戚見她都跟見鬼一樣。
後來她卡裡的錢都被凍結了,微信支付寶還有點零碎,拼拼湊湊也隻有八千多塊錢。
市裡如今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她隻能另尋他路。
然後就尋到這來了,宋瑞看着眼前的臭水溝,歎了口氣。
她拖着行李箱跟着手機導航走着,來到了一家賓館裡,登記了入住。
房間在603,進了房間,宋瑞坐在床上開始發呆。
實在是太小,太樸素了,她長這麼大,就沒住過這麼樸素的房間!沒有沙發,沒有陽台,就連床頭櫃上放的也不是抽紙,而是卷紙,還是所剩無幾的卷紙,煙灰缸裡還有别人抽過的煙頭渣渣灰,宋瑞嫌棄地瞥了一眼煙灰缸,不停地自我安慰,算了算了,一百五的房間,你還想它有多好。
但也不能這麼差吧!連衛生都不收拾!
宋瑞倏地一下站起來,雙手攥成拳頭,開門,進電梯,繃着臉來到一樓,前台對面放了一張茶幾,有幾個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坐在那兒喝酒聊天,宋瑞走到前台,他們朝她看了過來。
宋瑞瞥見他們那一個個大肚腩,吓得急促地低下了腦袋,攥緊的拳頭登時松開。
怎麼會有人在公共場合光膀子!宋瑞眼睛盯着地闆想。
前台坐着的也是個男人,還好他穿了衣服,看上去比較文明。
“怎麼啦小妹妹?”前台的男人問她。
宋瑞心想我不是小妹妹,她不想在此地多逗留,沒有跟前台說太多廢話。
“房間沒紙巾了。”宋瑞小聲地說。
她本來還想說煙灰缸裡的煙頭都沒人倒嗎,她身後一個光膀子的男人突然開口:“怎麼會沒紙巾啊?每個房間都有的啊。”
宋瑞不清楚他是不是工作人員,她有些慫了,因為那個男人夾着煙,眯眼看她模樣特别兇神惡煞,好像她稍微說話大聲點就會過來打她,不過她又沒撒謊,為什麼要怕被打,于是她克制着内心的膽怯,咬了咬牙對那個男人說:“就是沒有了。”
至于關于煙灰缸那句話,她是不敢再說。
前台的男人笑盈盈地說:“沒事,我這有。”
他從身後的櫃子裡翻出了一筒卷紙給她。
“謝謝。”宋瑞抓過卷紙在幾個男人的注視下快速地走進電梯,關上電梯門,阻隔了外面難聞的煙草味。
她看着電梯裡的鏡子裡的自己,一整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眼神裡充滿了疲憊,好在全身上下還是很光鮮亮麗,一點都不狼狽。
但是……太光鮮亮麗了,有點不符當地人的氣質,她攥緊了衣擺,對着鏡子把衣服抓成一團皺巴巴的樣子,覺得這才像樣。
宋瑞又低頭在肩膀上嗅了嗅,嗅到了一股風塵仆仆的味道,還有煙味,她不滿地皺了皺眉,回去得趕緊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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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館的隔音不好,到了晚上,白天不易察覺的聲音都被放大了一倍。
宋瑞躺在床上,隔壁房間的動靜很大,聽着像是有人在打牌,時不時爆出一句飛機、王炸!
她裹着被子滾了一圈,被吵得睡不着。
一整天就吃了一桶泡面,這時她的肚子發出了饑餓的尖叫聲,又餓又困之下,她決定不睡覺了,該起來吃點東西。
賓館的對面有一家燒烤店,現在是晚上十點半,宋瑞走到賓館門外張望,對面的燒烤店坐滿了人,生意相當興旺。
“美女,要辣還是不辣?”燒烤店的老闆娘接過她選好的食材,笑着問。
燒烤店店裡店外都坐了許多人,聲音嘈雜,宋瑞提高了音量說:“微辣。”
“小辰,微辣!”老闆娘把裝了食材的塑料籃子遞給身後的一個男人。
宋瑞順着她的聲音看了過去,那個小辰背對着她,上半身穿了件灰色的短袖,腰間系着黑色圍裙的綁帶,身高很高,目測有一米八幾,後腦勺挺圓潤的,黑發濃密柔順,應該是個年輕小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