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之外,那顆陶初然停留了很久的小行星被甩在後面。
宇宙寬廣浩渺,這樣的小行星不知凡幾。因為飛船的快速運動,周圍的星體像流星一樣向反方向滑動。移動基本靠躍遷的陶初然趴在舷窗上看了一會兒,就聽到後面傳來了聲音——
“好看嗎?”
不是伶鼬的聲音。
陶初然轉過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聲音的主人。
琉璃般的眼珠仔仔細細盯着她,是陶初然熟悉的避之不及的目光。在刑獄時,他的衣服總穿得很闆正,一副中規中矩的模樣。但是現在,緊身連體衣貼合在身上,下面結實的腹肌隐約可見,垂到腳邊的衣擺散開,露出赤裸腳踝上白銀色的鱗片。
是魚淵。
“我不好看嗎?”
看到少女的目光又是連半秒都沒有停留在他身上,人魚美麗的臉上浮現出帶着苦澀的自嘲:“你願意看什麼都沒有的外面,也不願意看我。”
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一點怨婦的口吻。
可能是因為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獨占女王的犯人也有了一點點安全感。他沒有提上次的不告而别,隻是說:“在刑獄裡,怎麼不告訴我。”
陶初然也不算是刑獄裡的新人了,對教導員制度還是有基本了解的。說老實話,魚淵對她确實相當照顧。教導員一般由服刑一月以上、級别至少高一級的犯人擔任,但實際上這個職位隻是虛職,真正起到引導作用的屈指可數。
更有甚者,一些身奉利用這個機會直接把新人吃掉,或者有些教導員讓手下的新人自相殘殺,還沒到一周之期人就沒了。
和他們相比,魚淵不僅在她陷入群架時幫她報警,還給禁閉中的她送營養液,這種帶教情簡直感天動地。
陶初然不說話,魚淵也沒為難她。她身邊的人早就練出了自說自話的能力:“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認得你。”
“今天你用了好多血,沒關系嗎?”魚淵伸出手,似乎想要摸着她的臉仔細查看,但是又頹然地放下,“不、我沒有狂化,你不要再用血了。”
“别怕,我不會靠近你、對你做什麼的。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
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魚淵沒有逼迫她做任何事,但也絕不離開她。
“要去客艙休息一下嗎?那裡有沙發和床,我帶你去。”他走了兩步,看陶初然跟上了,才放心地往前走,一邊走還一邊注意陶初然的狀态。
少女靠在沙發上休息了,他又倒了熱水過來,隔着好遠扔了一張毯子在她身上。
“睡一會兒吧,我會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他說,“雖然我不想你去,但是我知道我阻攔不了你。”
上一次,他嘗試了,但結局是少女像流沙一樣從掌中滑走。後來他才知道,不僅僅是他,所謂的“輝光五子”竟然也如此沒用。
既然如此,還不如陪着她一起。
“你想做什麼都行,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确實為她的欺騙而痛苦,但更無法忘懷那天,當天花闆落下時他的恐懼。
似乎有什麼深埋在基因裡的記憶覺醒了,當少女的身形如同砂礫一般消失時,他不由得想到:如果她并非躍遷,而是永不可再見的死亡,那他會怎麼樣。
瘋狂,絕望,想毀了這個世界……就如那個人一樣。
那個人類尚且有渺茫的希望,可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女王隻有一個。陶初然的生命隻有一次。她會因為天花闆掉下來而死掉,會因為寒冷、饑餓、憂懼……任何可笑的理由而死亡。
公民不畏懼死亡,但畏懼女王的死亡。
如果之前魚淵的願望和參苓一樣,想要治愈王,讓王不再恐懼,那麼這一刻,他有了新的願望。
永遠在她身邊,保護她陪伴她,無論以怎樣的形式……必要的時候,和她融為一體,吃或被吃,就像他成為甲級之前那樣。
飛船的航向早已确定,目标正是和他有着同樣願望的身奉的大本營——藍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