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出現了。
在陶初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立刻把慣于低垂的頭又下壓了些許。原本正常的行走速度加快了,她試圖忽略掉不知什麼時候在門口守株待兔的犯人,想要當作什麼也沒發現地蒙混過關。
自欺欺人的做法很顯然讓對方有些不滿。慢吞吞的男人伸出手來,像拎一隻小雞仔一樣地把她抓回來,又飛快地在她手臂上捏了捏,在她還來不及社恐發作的情況下收回了手。
這一連串快速的操作和他根本沒變的表情、宛如紮在地上一樣的腿腳絲毫不搭配。
“瘦……多吃……”
他繼續慢悠悠表達。
然後從寬大的衣服兜裡掏出一堆散發着腥臭味的髒器,本就沾染了陳年血痕的手一點也不在意它們黏糊糊的觸感,捧着就要往陶初然手裡放。
“好吃……多吃……”
懶洋洋、慢吞吞的語調似乎在哄勸不願意吃飯的小孩子。
……謝謝,但是婉拒了哈。
陶初然腹诽,她不敢往後退,更不敢接那些看上去就很不妙的肉團,隻能警惕地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
“哎?”
身高快兩米的瘦長男人呆呆站在原地,捧着往下滴血的血肉,淺淡的眉眼慢慢擰了起來,一副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甚至有那麼幾分可憐兮兮的無措感。
但更無措的很顯然是陶初然。
前些日子被啃咬的恐懼席卷身體,渾身的神經都叫嚣着快跑,身體已經像拉到極緻的弦一樣繃得不能再緊。但她也知道和公民比拼速度和體力是不太現實的,哪怕眼前的人看起來動作遲緩,腦子也不太好的樣子。
感受到主人的緊張,小普蓄勢待發。最近她在工作之餘,倒也研究了些新玩意兒。不過她在刑獄裡呆的時間長了之後,最近盯着她的人也有點兒多,如果可以,陶初然非常不想引人注意。
“嘎叽嘎叽,咕噜咕噜……”
兩相對峙,可能是想起了上次少女一碰就暈的脆弱,男人看看她又看了看手裡精心準備的食物,還是沒強迫她,而是像教新生的幼崽進食一樣,随手掐了一塊新鮮血肉丢進嘴裡。
绀紫色的唇瓣沾染上了血腥,一張一合嚼得很認真。喉結上下滾動,兩三口囫囵咽了下去。進食完畢,他将手往前推了推,示意陶初然接過去。
“能吃……吃……”
肉堆減少了兩塊,但惡心感看上去沒有絲毫變化。
好執着。
陶初然往回退了兩步,靠在了已經關上的門上。
這無疑是另一種的拒絕了。
“為什麼……不吃……”
這下換東錦想不明白了。他已經把能想到的理由都想了一遍,勸也勸過了,他自己都親自示範了,為什麼還要拒絕?
黑色的眼睛裡露出些許不易察覺的失落。
“吃了……變得更強……”
陶初然不敢動,但她心裡卻了然。哪怕是腦子不太好的身奉,也知道吞食其他公民會升級的規律。
這樣下去不行。不能再讓更多公民知道了。後面的計劃迫在眉睫,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海藍星看看情況,别讓身奉的勢力再擴大了。
她一走神,目光飄的遠了一點,虛虛落在男人的暗紅色花紋的衣擺上。一直注視着她的東錦看在眼裡,他“啊”了一聲,似乎明白了。
“你……想吃我?”
他恍然大悟,露出了贊許的神色。
“可以。”
把他最喜歡的零嘴放回衣兜,陶初然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他指甲猛然伸長,照着自己的胸口來了一下。
“唔……”
似乎是有些痛了,他低低叫了一聲,然而帶着血的唇角卻往上揚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心髒……最好吃……”
完全沒管胸口處裂開的傷口,他小心翼翼把刮出來的碎肉剔下來,彎着腰送到陶初然嘴邊。
“吃……香的……”
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陶初然完全不能和他共情。
身後退無可退,眼前是追着小孩喂飯的保姆,陶初然被逼擡了一點頭,恍惚間看到了男人湊過來的臉。
白慘慘的臉上挂着橫七扭八的血痕,許是剛進食過,有些不适應唇邊的黏膩,柔軟的舌伸出來,把周圍舔得都是血水,反而看起來更埋汰了。
目光偏斜一下,他的頭發也相當潦草。半長不短的頭發打了绺兒,被血塊粘在一起,亂蓬蓬堆在頭上。
陶初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的狀态比上次見到差了很多。
那些腥味不僅僅來自于他手裡的血肉,似乎也來自于他身上經久不好的傷口。
上次,東錦喜提一周禁閉室。她也去過禁閉室,禁閉室難道還會對犯人進行嚴刑拷打嗎?
陶初然不敢确定。但見東錦這樣子,很顯然是沒把那一周禁閉和身上的傷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