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小了些,于是屋内的細微響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季如煙拿了件幹淨的男士T恤給裴之聲,“隻有衣服,沒褲子,你将就一下。”
裴之聲拎起衣服,細細打量,“這誰的?”
“不關你事,愛穿不穿。”
裴之聲還是把衣服換上了,“我手機沒電了,你幫我給高涵打個電話,讓她把車給我開過來。”
“你沒開車?”
“幹這種事還開車,生怕别人認不出我?”
“裴總,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觀衆。”季如煙翻到高涵的微信,撥了語音電話過去,然後遞給裴之聲,“你和她聊。”
裴之聲剛接過手機,一看,對方拒絕通話,“……”
“可能在忙吧。”季如煙說,“你最近都住酒店?幫你打個車回去?”
裴之聲站在陽台窗前,望着樓下在雨中穿梭的警察,沒來由地問了一句,“季如煙,你就不害怕我殺了人?”
季如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明明與窗外連天雨幕隔絕開,卻讓人莫名覺得,他是該走進雨裡的人。
“那幾個人,死了嗎?”
“沒有。”裴之聲說,“隻是力竭暈倒了。”
“那不就得了。”季如煙說,“而且,是他們有錯在先。”
裴之聲轉過身,隔着十步之遙,和她對視,“我隻想知道,你信任我是基于什麼?”
季如煙的眼神并不閃躲,不像以前,他隻要和她對視超過五秒,臉紅閃開的一定是她。後來,她控訴過這件事,于是先害羞的變成了裴之聲。
無論什麼要求,他總會滿足她。
“你想聽到什麼答案?”季如煙反問,“基于我們在一起的那幾年?還是基于我對你本性的信任?”
高涵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進來。
裴之聲接聽後,季如煙便獨自進了卧室,關上門。
她脫下髒兮兮的睡裙,換上一身幹淨的,再次回到客廳,裴之聲已經把手機放在茶幾上,準備離開。
“今晚的事,如果警察找到你,你就說沒見過我,什麼也不知道。”裴之聲語氣不似剛才那麼精神,透着些疲憊的啞,“總之,剩下的事交給我。”
“我當然會将自己撇幹淨。”季如煙說。
“嗯。”裴之聲的手搭在門把上,最後叮囑了一句,“陽台記得安防護欄。”
“裴之聲,我希望接下來,你不要再自作主張為我做任何事。”
握着門把的手緩緩收緊,他沉默地聽着女人接下來的話。
“以我倆現在的關系,你做這些,隻會讓我有負擔。”季如煙平靜地說,“我不想欠你。”
“你想多了。”男人的語氣更冷,“我可不是為了你做這些事,因為這些雜碎,我還被帶去警察局問話,教訓他們,隻是單純想發洩罷了。”
“行。”
“還有。”裴之聲沒有回頭,“怕你誤會我對你還有意思,所以告訴你一聲,最遲明年,我會和我的未婚妻成婚。”
說完,他開門出去,留下的那句話在屋内回蕩。
“到時候,歡迎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
“阿聲,你看,這是我爸媽的結婚照。”
女孩捧着一本厚實的相冊坐在床上,少年剛刷完一套高數題,他最近空餘時間都在自學大學課程,教材是季珩幫他找的。
裴之聲放下筆,坐到季如煙身旁,“我看看。”
相冊不大,每一頁差不多能放兩張相片,九十年代,還沒有現在這種高清到連眼紋都看得清的攝像技術,像自帶複古濾鏡,有種朦胧清透的美。
季珩跟言笑是在七夕辦婚禮的,所以他們特意讓相館拍了套牛郎織女的照片,那時候,他們家裡還有人提醒,牛郎織女的寓意并不好,他們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一年也隻能見一次。
但是言笑不是守舊的人,她隻是覺得七夕是個浪漫的日子,而季珩向來尊重她的想法。
九十年代的相館别說拍古風照,就算拍普通婚紗照也是濃濃的影樓風,全憑言笑跟季珩兩人的顔值撐着。
“哈哈哈,你看爸爸這張,姿勢好奇怪哦,太不自然了。”季如煙指着其中一張季珩半擁着言笑的照片說。
裴之聲也跟着笑,“你看這裡,季叔叔好像被言阿姨的衣服紮着了。”
“就是就是。”季如煙又看到一張季珩跳起來的照片,大笑不止,“哈哈哈哈爸爸的小肚子哈哈哈。”
裴之聲笑眼彎彎,注意力從相冊移到女孩的側臉。
季如煙笑得太猛,突然往後仰去,裴之聲伸手扶在她背後,免得她被床上散落的書本硌着。
季如煙朝身後看了眼,“你床上也放這麼多書啊?”
“睡不着的時候就起來看看。”
“阿聲,你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季如煙說,“爸爸也說了,你這麼聰明,就算不上大學,認認真真做點想做的事,也能把日子過好的。”
裴之聲卻搖搖頭,“如煙,季叔叔和言阿姨平時工作那麼忙,也會找時間學習新東西,你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上大學後隻會更優秀。”
“可是阿聲……”
“你們都太好了,我要加倍努力才能趕得上。”
“我們又沒有嫌棄過你,而且你本來也很好啊,做什麼都特别認真。”季如煙雙手按在他肩膀上,一本正經地說,“認真已經是很優秀的品質了。”
裴之聲勾起唇角,“那以後,要是我女朋友嫌棄我的學曆怎麼辦?”
季如煙情窦未開,突然聽他提到女朋友三個字,有些懵,“女朋友?”
“是呀。”裴之聲說,“如煙上大學後,也會談男朋友,那我自然也會找一個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