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皇帝!”姜大力矢口否認,沉聲說道,“一個皇帝,為了得到珍視的東西,是不擇手段的。這種陰險的法子,就算告知普通人,普通人也不會去嘗試。”
“這,就是她能當皇帝的理由。”
江雪寒是淩雲志珍視的,想得到的東西。
淩雲志從不把她當人看。
見了人血,殺了父親,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隻為了把她困在這裡。讓她痛苦的見聞,不過是淩雲志的一場謀算,隻讓她甘願臣服,再回京,依照淩雲志的安排做事。
同她一路随行的魏銘,對此事定然也是知情的。
江雪寒遙遙望去,魏銘站在暗處,鋒利的火光把他半張臉割成陰陽兩面,他眼眸狹長漆黑,唯有眉心的紅痣鮮亮動人。
“有一處她沒騙你。”
魏銘走出一步,整個人暴露在火光之中,眉心紅痣灼灼,“處子血确為秘毒。”
“和守宮砂異曲同工,此毒,唯有龍陽淨體方才生效。”
魏銘把“龍陽淨體”這四個字咬得很重,說時又瞥了眼秦策,像在為什麼他有,而他沒有的東西暗暗竊喜。
他抿了抿唇,勾着江雪寒的眼神,又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至少淩雲志對你有情,她再怎麼算計,也不會對你下毒。”
“……”
柳州失蹤案既為托詞,魏銘身中處子血,實是無妄之災。江雪寒本着良心問:“此毒可有解法?”
她就是這麼一問。名貴草藥她買不起,煎藥手法她一概不會,等回了城鎮,自有大夫替他診治。
誰知魏銘唇瓣開合,聲音極小,又恰好能讓江雪寒聽到那四個字。
她呼吸一滞:“這要我如何幫你?!”
處子血是毒藥?分明就是……
“隻是說解毒的法子,你激動作甚?”魏銘輕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遠遠遞給她。不知是不是處子血的緣故,江雪寒總覺得魏銘身上有股奇異的香氣。
魏銘看她把帕子絞皺,故作鎮定地擦手縫的血迹,又慢慢開口:
“處子血和那江湖秘藥相通,無非是體熱躁動,心緒難耐。隻要在冷水中靜坐一夜,或自我開解,人不人的,并沒有多重要。”
此江湖秘藥,成效和解法都在卷宗上記得一清二楚,江雪寒也曾摟過幾眼,魏銘如此清楚,她也見怪不怪。
可是……
“藥效何時發作?”她皺着眉問。
江湖秘藥通常在半個時辰内發作,處子血她倒不清楚。從密室走出去不止半個時辰,萬一路上發作,豈不是……
左右張望一番,密室沒有冷水,那就隻能讓他自己開解了。
想到這裡,江雪寒快步走到秦策身邊,單手把他扛起來,一邊催促姜大力 :“魚回風呢?我要見她。”
淩雲志的謀算暫且是以後的事情,她不願為她做事,總能拖延一段時間。
當前要緊的隻是魚回風,她要活着出去。
姜大力詫異于她态度的轉變,愣怔片刻,見魏銘朝她點頭,便也幫她扛着秦策,讓姜真藝帶路。
見魚回風的路途比來時還要艱辛。
江雪寒數不清自己拐了多少彎,跳了多少高台,又鑽了幾個洞,這條道路越來越黑,越來越窄,有時甚至要貼着牆壁走。
二十餘年,這是她走過最漫長,也最艱難的路。
走的小腿肚子發顫,姜真藝終于停下。
“魚回風在門後。”姜真藝說,眼神飄忽到江雪寒身後,“但這種地方,男人不能進。”
“好。”
帶走魚回風是頭等大事,江雪寒如今也不管什麼忌諱不忌諱,把秦策往地上一扔,開口想囑咐魏銘替她看人,可話到嘴邊又繞了一圈。
也是,魏銘現在自身難保。秦策也不是什麼孩童,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安排妥當,三人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姜真藝在一處角落停下,像進密室那樣,手在牆上摸索片刻。
轟!
一聲巨響,牆面镂空一個小洞,小洞裡面沒有燭火,全然是黑的,但奇怪的是,裡面傳來陣陣微風,又有除卻土腥味以外的氣息。
清新的,還有些甜。
姜大力率先鑽進小洞,江雪寒跟上,姜真藝在昏暗的牆壁上用力一拍,一聲悶響,牆面又重歸平整。
“拉着我的手,千萬别走散。”
伸手不見五指,眼前全然是黑的。江雪寒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卻也隻能抓緊姜大力的手掌。
清甜的微風劃過側臉,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蓦然出現一圈微亮的,潔白的光暈。
盡管微弱,江雪寒還是被這股光線刺得眯眼,眼中積蓄的淚水在此時盡數流下。那股光越來越亮,她隻能依稀從指縫間窺探魚回風的身影。
“大力,又來新的姐妹了?”
前方遠遠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指縫狹小,江雪寒忍着眼睛的刺痛放下手掌,眼眶噙着淚水,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直到那婦人一手拉住她的胳膊,臉放大數倍,她才猶如雷劈,呆愣地立在原地——
說話的婦人,分明是被配冥婚的周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