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表情微不可察地凝滞一瞬。
李書棠點點合同:“想好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真生效了,像剛才李涉那樣的事就要成為家常便飯了。”
時遷沒有猶豫:“哥哥,在地下場我就說了,你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少年聲音還帶着病的沙啞,卻如同宣誓一般莊重。
李書棠擡手看了眼腕表,趕時間地站起來:“不用你做什麼,當好我的繼承人就行。”
“好了我走了,有什麼事找陳東,門口幾個保镖也是給你的,要是還有李涉這樣的人來找你,不想見就直接趕走。”
李書棠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後一個尾音落下時純白的門已經自動合上。
陳東說:“還有您上學的事,您對是誰注銷了您的學籍這個事有任何思緒嗎?”
時遷不可置信:“注銷學籍?”
陳東了然,這個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被賣到地下場就算了,還被注銷了學籍。
這樣即便少年逃出地下場, 最後一條退路都被切斷。
陳東安撫地拍拍少年清瘦的肩膀:“不用擔心,我已經為您辦好手續,您傷好後可以直接入讀永高私立。”
“......真的,非常謝謝。”
“不用謝,雖然小李總是永高私立的股東之一,但校方看了您成績後,也很樂意收取您。”
陳東拿着合同出病房時仍在想,真是個可憐的好孩子。
病房終于隻剩時遷一人,他在床旁的櫃子裡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一台款式過時的觸屏機。
打開消息欄,不出意外看到幾十條未接來電,都是來自顔二。
“時哥,你怎麼才給我打電話?你現在在哪啊?那天你被王勤叫走兩天沒來,我們感覺可能是出事了,揍了他一頓他才說你是被帶到夜色酒吧去了。
我們抄家夥沖過去,好家夥,夜色被幾輛推土機推平,現在磚塊都被清空了。”
“哥你發财了嗎?不會是你找的人吧?”
時遷不理,隻撿自己在意的問:“王勤現在在哪裡?”
“在倉庫,我守着他呢,就等你回來。”
時遷克制不住咳嗽兩聲,神色冰冷:“我馬上到。”
五分鐘後,時遷換上一個Omgea護士借他的外套和帽子出了門,又對送他出門的保镖說:“你們把我放到路口等我一下可以嗎?我想自己去祭拜我的父母。”
少年臉色蒼白但神情堅韌,讓人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何況是這樣的理由。
時遷一個人走進汾西街, 路邊稀稀拉拉堆着爛菜葉,下水道散發出腐臭。
在一個路口閃身進去,又拐過幾個角,到了顔二所說的倉庫。
顔二正蹲在倉庫門口,看到來人立馬撚滅手上的煙頭:“我靠,哥,你怎麼傷成這樣了?”
時遷不答,隻說:“人在裡面?”
顔二愁着臉說:“是啊,關了他這麼久,他隻說他是幫人傳話,其他什麼都不願意說。”
時遷點頭,壓低帽檐,隻露出精緻的下颌線。
倉庫門猛地被拉開,又猛地關上,掀起一陣灰塵。
不出意外地,沒過五分鐘,顔二聽到倉庫裡傳來慘叫與求饒聲。
“是于歡,永高私立的,他在追我們學校校花,結果人說不喜歡他,喜歡的是你,所以他就想整你一下,時哥,我隻是個傳話的,時哥......”
“嘩——”
倉庫門又被拉開,時遷拍了拍手上的灰:“把人放了吧。”
顔二愣愣點頭。
時遷走出兩步又轉頭回來,顔二身上剛掉的雞皮疙瘩又激起小小一圈。
時遷說:“給我根煙。”
“啊?哦,哦。”
少年側頭,熟練地點火,吸了一口,随後承受不住似的猛地咳嗽起來,隻能彎腰撐住膝蓋來緩解。
再擡頭,面容精緻的少年雙目通紅。
時遷若無其事地抹掉眼角激出的生理淚水。
顔二摸不着頭腦,但不敢說話。
時遷往回走,到街口恰好遇到一個阿婆挎着竹籃,裡面是手工編織的栀子花手串。
蜿蜒的人造藤蔓繞幾圈,小巧的栀子花點綴其上。
時遷說:“我要一串。”
阿婆笑呵呵道:“買給對象的哦?”
時遷沒說話,付過錢後将手串拆開,纏繞在方才夾過煙頭的手指上。
劣質的煙草香被栀子花的清香包圍。
像極了那天在地下場時遷聞到的味道。
保镖在車上等了許久,剛掏出手機點開聯系人,就看到少年的身影出現在街口,雙目通紅,像是剛剛哭過。
“抱歉讓你們久等。”
保镖收起手機,對身世這樣可憐的孩子不免多些包容:“應該的。”
顔二想起還沒問他哥現在在哪落腳,追出來時隻看到揚長而去的車尾。
“我靠。”顔二瞪大眼, “這車得八百多萬吧?我哥真發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