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在飛行艇臨近的時候,如同熔化的金屬一般消解出一個小洞。
穿戴整齊的夏明餘深深地望向天幕之外,赤紅的貧瘠大地攫取了一切生機,透出死氣沉沉的詭秘。
夏明餘選擇了雙刀。在降落前,夏明餘在手臂上纏緊幾圈雪白的繃帶,系了個蝴蝶結。
戴着防具頭盔的飛行員朝夏明餘點了點頭,窄門在他眼前緩緩打開。
夏明餘選擇降落在怪物密度最大的地方。飛行員原本想出聲阻止,但在看到夏明餘冷冽凝神的表情後,又默默吞下了話語。
沒有了飛行艇的防護,魔鬼般的嚎叫在赤地荒原上飄蕩,此起彼伏,與半空中的陰冷狂風交織,越發清晰貫耳。
夏明餘單手握住飄梯,站在最下一層的梯面上,高束的長發随風舞動,如同激烈海浪中的濃藻。
夏明餘戴上頭部的護具,将面容和長發都藏起來。
距離地面越來越近了。
長相奇異的怪物們仰頭号叫着,卻辨不清它們的眼睛到底在哪處器官機能中。
從夏明餘的視角俯視而下,一刹那間,仿佛他是喂食人魚的餌食。
看準時機後,夏明餘飛身跳下了飄梯——那裡,攢動着蛇窩般混亂蠕動的觸手,以大王花的姿态翕動,散發出黏濕惡臭的腥味。
在飛行員眼裡,夏明餘跳下去後就陷入了“花蕊”的核心,不見蹤迹。
他心髒狂跳着,視線在沒有警報信号的星網屏幕和瘋狂抽動的觸手之間反複切換。
驚人的是,夏明餘的生命體征一直維持在正常的水平線,甚至連精神污染都像一潭死水,毫無動靜。
連在飛行艇裡的他都做不到這一點。
很快,那團特征不明的觸手便癱死不動了,夏明餘在鼓着泡沫的腐蝕性綠色血液中緩緩直起身,身上的防具髒得一塌糊塗。
夏明餘抽出深深捅入怪物身體内部的長刀,精準得一刀斃命。
夏明餘站在死去的龐大怪物中,擡起頭,朝停滞在半空中的飛行艇比出手勢。
飛行員在放大數倍的屏幕中辨認着夏明餘的意思——返航。
飛行員對準麥克風道,“先生,您已完成任務,請即刻回艇。”
但飛行艇系統卻詭異地通過了返航申請,強迫着飛行員執行任務。
看着遠去的飛行艇,夏明餘低聲笑道,“做得不錯。”
“皮卡皮卡!”
夏明餘不需要再進修體術這門課,打算趁着今天直接完成結課任務,速戰速決。
夏明餘截下一段繃帶,擦拭淨長刀上頑固的腐肉,遠望着極速掠來的三頭怪物。
它們有着形似人類的構造,雙手雙腳處則是布滿肉瘤的鐮刀狀官能,頭部延伸出密密麻麻的鞭狀觸手,眼珠在平整如牆的身體上毫無規律地遊動。
夏明餘雙手各握着一柄長刀,冷如流光。
在怪物騰空躍起,朝夏明餘撲來時,夏明餘也直面沖上去,一刀抵住即将貫穿胸膛的鐮刀,一刀鋒利地割下頭部的觸手。
冷綠色的血液和黏液淋在護具上,夏明餘能聽到它們腐蝕着護具表面的滋啦聲。
怪物近在耳畔的嚎叫仿佛放大無數倍的嬰啼,詭異得叫人心底發麻。
夏明餘側身踹開怪物,幾米遠外,怪物的眼珠變形得猙獰脹大起來。
兩頭怪物一齊撲上夏明餘,淹沒了他的身影。重傷的怪物爬起來,露出觸手下環滿獠牙的口器,重新沖上去。
而下一秒,兩柄刀的雪亮刀尖徑直穿過了三頭怪物的身體核心。
夏明餘猛地向後抽出長刀,血液迸濺、腐肉和鋒.刃摩擦的聲音尖銳地炸開。
三頭怪物倒下後,終于露出了倒在地上撐起上半身的夏明餘。護具下那張精緻風情的臉龐,此時隻看得到冷峻和沉寂。
他的胸膛些微地起伏着,又抽出一截繃帶,像有強迫症的醫生一樣,在鮮血肆意流淌的手術台旁擦拭他的長刀。
——真是讓人熟悉的殺戮氣息。
精準的切割,幹淨的體術,毫不拖泥帶水的死亡。
這就是夏明餘在戰場上的追求。
腳下堆積的怪物屍山,是夏明餘邁向王座的階梯。
在末世第五年,夏明餘尚不為人知。
而在上一世的最後,狠辣的手段,趨無的精神污染,讓夏明餘在荒墟聲名鵲起。
為了藏住他鮮為人知的普通人資質,夏明餘始終獨自一人行動,以至于最後的死亡無人問津。
夏明餘站起身,拿長刀将怪物挨個切割成無法複原的碎肉——這樣,它們就沒有可能在魔鬼的祝禱下複活了。
到了最後一隻面前,夏明餘俯下身,平靜地望進怪獸大張的口器,裡面是數圈密集的獠牙,一直延伸生長到黑黢黢的身體内部。
它像是死透了,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流血,漫成了一小簇溪流,淌到了夏明餘腳下。
如果被它咬上一口,大概會被貫穿成組織黏連的無數血洞吧。
夏明餘單手握住兩柄長刀,手背在身後,将另一隻手臂伸進怪物的口器裡。哪怕戴着護具,這一幕都相當可怖。
怪物身體上的眼珠輕微地晃了晃,下一秒,獠牙便像絞肉器一樣劇烈收縮。
——是的,它尚未死亡。
夏明餘滿意地微笑起來。
長刀穿透怪物胸膛上的眼珠,将它死死釘在大地上,無所逃匿。
獠牙剛觸碰到夏明餘,便如同破碎的流沙,細碎地裹進了濃稠血液裡。
這種反向侵蝕逐漸蔓延到了怪物全身,讓它碎得比塊狀腐肉還徹底,變成了一攤毫無生氣的、血肉模糊的東西。
夏明餘長呼出一口氣,繼續拿繃帶擦拭鋒.刃。
用精神力讓夏明餘更快地感到了一絲疲憊,甚至還不如暴力獵殺。
他聽到了身後詭異物體粘稠流蕩而來的聲音,回過頭,神情平淡地舉起了他的雙刀。
*
白鴿學院内部有了一波不小的喧鬧風波。
刨去為了謝赫而報名的高級向哨——他們不需要參與基礎課程,剩下的大部分學員并沒有去完成丹尼爾布置的獵殺任務,而是曠課去準備今夜的舞會。
畢竟,誰會在光鮮亮麗的舞會前夕把自己弄得渾身腥臭?
隻有小部分學員循規蹈矩,顫顫巍巍地執行了任務,又顫顫巍巍地坐着飛行艇回來了。
除了平安無恙但吓得要命的自己,他們還帶回了一個震撼的消息。
——有一個學員在基地外持續獵殺了三個多小時,現在都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