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餘覺得他今天真的承受了太多。
被重擊吐血後,他第二次掉進了未知的“兔子洞”裡。愛麗絲夢遊仙境,夏明餘重回地獄。
好吧,他不應該這種時候還在心裡吐槽的。怪他有一顆強心髒、深入骨髓的阿Q精神和該死的幽默感。
然後,夏明餘就吐槽不出來了。
他掉進了一個無底洞深淵,無限空曠、無限重力,被怪力四分五裂地拉扯着,内髒翻江倒海。
萬念俱灰。
在夏明餘以為自己終于沉底的時候,他眼前閃過一陣刺眼的白光,然後就懸浮在了半空中。
夏明餘痛苦地彎下腰,咳嗆了幾下,喉口滿是腥甜。熬過最初的昏花之後,夏明餘複明了。
以他垂着頭的視角來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硬挺的黑色皮鞋。
……有人?
夏明餘緩緩擡起頭,順着筆直修長的緊身黑褲往上看。
面前人穿着很常見的黑色作戰服,外面披了一件總哨塔的軍制長風衣,榮耀徽章從風衣筆挺的兩肩一直到挂到了胸前,有種不怒自威的肅穆。
夏明餘看到榮耀徽章後,立馬低下頭縮回了視線。
在荒墟時,他曾經在殷成封那裡見到過這樣的徽章。每一個帶有特殊圖案符文的彩.金流蘇徽章,都代表着持有者收割的一個S級境域。
殷成封有一枚這樣的彩.金流蘇徽章。而像面前人這樣挂得琳琅滿目的,夏明餘兩輩子加起來都是第一次見。
不出意外,他可能見到了真正的大人物。
依舊不出意外,他可能要完蛋了。
夏明餘正這麼想着,他面前伸出了一隻手。
一絲不苟地戴着黑色皮質手套,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帶着豐盈的力量感。
“你還好嗎?”意料之外的年輕聲音,有着少年人的清朗和生澀的低啞,像是很久沒有出聲。
夏明餘猶豫地牽上了那隻手,終于擡眼去看他。
眉眼深邃,優越的混血感骨相,霜雪般的氣質,還有……那雙夏明餘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的眼睛。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流沙翻湧的荒墟。他走投無路,又半路殺出一個狂化哨兵,最終死于那柄撕裂心髒的刀鋒。
那種疼痛和恐懼,夏明餘永生都不可能忘記。
謝赫是出于善意去攙扶他的。面前這位新生的向導看起來搖搖欲墜,脆弱得下一秒就要碎掉。
謝赫的動作很輕,克制而又小心翼翼。
他和向導的接觸屈指可數,卻無一不慘烈。
在最開始,他也曾經去尋求向導的精神疏離幫助,但他的精神污染差點讓那些向導陷入狂化。後來,謝赫就不再尋找向導了。
在他的印象裡,向導像琉璃一樣,精緻易碎。
謝赫甚至沒有介意面前這位向導溢出的向導素。
一般而言,向導在必要的環境之外向哨兵釋放向導素,可以視之為桃色含義的求愛。
但是迄今為止,還沒有哪位向導敢向謝赫求愛。
在極度的情緒波動下,向導是無法正常控制向導素的。而面前的向導面色慘白,像是見到了死亡。
謝赫苦笑了一下,是他現在的精神污染太高,吓到這位向導了嗎?
他收回手,淡而平穩地安慰道,“别怕,我不會傷害……”
謝赫話還沒說完,夏明餘就直接暈厥了過去。
距離夏明餘的上一頓——還是昨天淩晨那碗被蒼蠅小館老闆嫌棄的營養劑稀飯,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
現在,他終于撐不下去,生理意義上非常真實地餓暈了。
阮從昀來到白噪音室時,震驚得眼睛都瞪直了。
他善良、正直、強大的首領大人,正橫抱着那位邪惡、狡猾、柔弱的向導先生。
向導身上濕漉漉的,血水和雨水混雜,沾上了謝赫的軍制風衣,淩亂長發也不依不饒地糾纏着謝赫胸前的榮譽徽章。
……誰來管管,那可是首領要穿去首席哨兵任職儀式的制服。
謝赫低聲問,“你和他打了一架?”
阮從昀倚着黑洞邊沿,雙臂交疊在胸前,很随意地承認道,“是啊,他很可疑。”
話音剛落,阮從昀就被拉下黑洞,牢牢地固定在了純白空間的半空中。
謝赫平穩地朝黑洞走去,“向導是末世珍貴的人力資源,你不應該下這麼重的手。殷成封稍後會向我彙報,你在白噪音室裡冷靜一會吧。”
阮從昀懶散地應了聲。
他重傷了被基地護着的向導,謝赫這麼做,其實是在替基地代罰。
白噪音室邊緣閃爍的幽藍光芒明明滅滅,又很快消失了。
阮從昀提高音量問,“謝赫,你不是說要等任職那天再出去嗎?”
謝赫頓住步伐,像是自己也覺得有些古怪似的,思考着說道,“我去帶他找點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