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緬交界處
石碑仿佛慢慢靠近,既而兩人相交,後又遠離。
跨過白磚,踏上黃磚的刹那——
清風拂過,仿佛吹散了往日的回憶。
彩雲寨的最西邊,不起眼的角落,茅草堆後,藏着輛黑色的越野車。
江停摸索着埋入車底泥土的鑰匙——
“咔哒——轟——”
越野車疾馳而過,在屋舍紛紛亮起燈前,消失在融為一體的黑夜。
天邊泛起魚肚白,落下黑夜的帷幕。
雖是一個太陽照出,但境内的陽光不同于緬甸,少了些刺眼、多了些溫暖,安撫着歸家遊子的心。
“呲——咔哒——”車輛在92号大字旁熄火。
“您好,加多少錢?”身着藍色衣褲的年輕小夥應聲走到車窗邊,
江停不動聲色比了個5。
“好的,500元的92号油,現在為您加了。”小夥轉身拎起油槍。
江停微微仰頭,透過車窗望着眼前——“便利店”三個中文大字,看着周圍的中國面孔,聽着純正的中文,仿佛身體裡一直緊繃的弦,“啪”的一聲斷裂。
“先生,油已加好。先生——先生?”
小夥的呼喚拉回江停的思緒,他蜻蜓點水般點頭示意後,仿佛不敢浪費一分一秒般,發動汽車。
“轟——”
望着逐漸消逝成點的越車野,小夥挂滿笑容的“面具”迅速破裂,他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快速按了幾個鍵,那下揚的嘴角肉眼可見的變平,“大功一件啊!”
太陽東升西落,夜空鬥轉星移。
在服務區換上早已停留待命的汽車,假寐片刻的江停,揉揉發脹的太陽穴,踩下油門。
他望着不遠處高速公路的出站口,、如深海般的眼底迸出一絲光亮,他不緊不慢的摸出副駕駛座位下的黑色袋子。
“呲——”
早已全副武裝的江停搖下車窗,正好擡頭的收費員對上他時不時被帽子、口罩擋住的眼睛,“請出示通行卡。”
江停壓低帽檐,遞出通行卡。
“通行費共計849元。”
收費員接過兩張紅色大鈔,低頭找零,“先生,找零——诶,先生?”
收費員望着逐漸遠去的車身,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滴答——滴答——”
白色越野車右轉向燈猛地亮起,車身駛下高速。
熟悉的街道,熟稔的綠燈,熟谙的梧桐,一個接一個闖入江停的眼簾。
建甯的街道,不寬不窄,剛好能容納下歸家之人的期盼。
望着遠處駛來的大貨車,踩在油門上的右腳微微上擡,左腳輕輕浮在刹車上,随時準備落下。
“叮鈴鈴——”
副駕駛上的手機響起,仿佛迎接江停的歸家。
“喂,楊媚。我到建甯了,一會兒就——”他的嘴角似乎不自覺的上揚。
“不好了,江哥!”楊媚尖銳而急促的聲音,刺痛江停的耳膜,“村醫和那兩個姑娘在雲嶺被老虎咬……咬死了……”
“什麼?”就像高空墜落的巨石,砸入靜如止水的湖面,“你說什麼?”
“江哥!”楊媚顫抖的聲音帶着哭腔,“他們被找到的時——”
“那片地方我太熟了……”江停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老虎呢?”
“滴!滴!滴!”對面傳來的聲響,仿佛繞開江停的耳尖。
“滴答!滴答!滴答!”對面亮起的閃光燈,仿佛避開他的眼睛。
“江哥……一定是——”楊媚胡亂抹了把淚,新做的指甲掐破掌心,絲絲鮮血順着掌紋滴落在地,然而還沒說完,隻聽得聲——
“砰——”
巨大的聲響,仿佛要将整個世界湮沒,轟了個楊媚措手不及——她本能的将手機從耳邊挪開,聲音也随之變得遙遠而模糊,好似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回音。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她似乎意識到什麼。手機迅速貼回耳邊,那聲音又變得清晰而真實。
“江哥!江哥!你怎麼了?!”電話那頭,楊媚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也明白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喂……你……事……吧……醒……救……車……”電話這頭,斷斷續續的陌生聲音,鑽入楊媚的耳朵,聽得她渾身顫抖。
“江哥!江哥!江哥!”
不出意外的,她撕心裂肺的吼叫未能換來電話那頭的熟悉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