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忱溪探過來的視線過于恐怖,好像下一秒就能從這張她熟悉的面孔底下揪出一個陌生的靈魂,然後将鹿朝也這個不速之客切成十八片逐一研究。
鹿朝也打了個冷顫,俗話說賽場如戰場,她在賽場上浸染多年的本能讓她胳膊上的汗毛都豎起來。她在心裡狂喊井樾的名字,但井樾毫無回應。
所以說乒乓球是項孤獨的運動,賽場上隻能靠自己,因為說不準什麼時候她那不靠譜需要她拖一帶一的女雙搭檔就跑去退賽了。
鹿朝也隻好幹笑:“哈哈哈菜有菜的打法嘛,又不是職業球員,打球快樂就好。”
就在鹿朝也實在編不出來,準備來個咬死不承認自己不是井樾時,關鍵時刻,店内老闆終于給一家三口結完賬,熱情又好客地轉過來招呼她們。
“你們是買乒乓球球拍?”
鹿朝也迅速點頭:“對對對!”
她一個小跳步越過鐘忱溪,就差跟老闆來個同志你好的友好握手。
老闆剛才也聽到鹿朝也她們的對話,将鹿朝也帶到另一面挂着乒乓球球拍的牆前面介紹:“是第一次打球嗎,初學者的話可以拿個便宜一點的入門球拍……你是打直拍還是橫拍?”
五個人裡隻有鹿朝也一個人開口:“橫拍。”
“那這幾款你可以看看。”老闆将最下層的幾塊球闆拿下來,并沒有在意這五個人奇奇怪怪好像見不得人的裝扮,等離她最近的鐘忱溪接過那一摞球闆後,她就一個一個介紹起來。
鐘忱溪沒有出聲打斷,雖然她根本聽不懂這些球闆的不同之處,什麼加了三層碳,什麼純木制造……聽上去像是她們幾個明天就要入學霍格沃茨,今天正臨時抱佛腳去奧利凡德魔杖店買自己的魔杖。
鐘忱溪和自己的三個團員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眼中都充滿懵逼但不渴求知識,唯獨“井樾”一個人,明明是她要來買球拍,怎麼現在最不認真聽講的也是她?
“哦對了,你們是什麼打法?”
鐘忱溪眨眨眼,擡頭就碰到老闆直視她的視線。
這題非得她來回答?
就在鐘忱溪準備回答随機應變打法時,一直擡頭用眼睛對牆上球闆挑挑揀揀的“井樾”開口:“兩面反膠,左手弧圈結合快攻。”
鹿朝也将視線撤回來,剛才她掃了一圈牆上的球闆,井樾的視力不太夠,最上面球闆的細節看不太清楚,不過她心裡也有了些底。
“姐,這裡挂的是你家所有球闆嗎?”
從這裡挂出來的球闆來看,這家店的主客戶應該屬于基礎到中等水平,高端球闆很少。但其實想也是,像她們這種職業球員都有器材贊助商,哪怕是省隊球員,隻要打出一點成績,隊内簽的贊助商就會幫忙測量數據定制球拍。像這種街邊小店,專業球拍的受衆不多,進的球闆自然也不多。
“對。”聽到鹿朝也的回答,老闆多問一句,“你是左撇子嗎,還是準備左手打球?”
“兩個有區别嗎?”肖夢舒好奇。
“左撇子打球的話,先天條件會比右手球員要好一點,對手可能一上來吃不透你的旋轉和落點。但是本身是右撇子,後天打球用左手的話,剛開始肯定會不習慣,這個必須要有教練帶才行。”
“哦。”肖夢舒點頭表示自己了解,又忽然看向鹿朝也,“你有教練教你?”
一瞬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鹿朝也身上。
鹿朝也吞咽了一下,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她盡量繃着表情,寄希望于井樾那張優越又冷峻的臉:“我從網上查的,我喜歡的球員是左撇子。”
肖夢舒:“你喜歡的球員?”
老闆笑了一下,沒有完全否決:“其實左右手不同,也不太影響球闆選擇,隻是初學者又隻想随便打打,沒有教練教的話,還是盡量選擇自己的習慣用手比較好。”
“哦,這樣啊。”不想要再節外生枝,鹿朝也這次克制住自己沒有再多說。
好像是從此刻起,她那因為久違看見乒乓球器材而發熱的腦子才逐漸冷靜下來,理智重新回歸之後,她記起來自己隻是想買個能用的球拍,利用井樾的身體來保持一下球感,而不是以職業球員的身份,跑來這裡挑自己的本命球拍。
和絕大部分主力隊員一樣,鹿朝也的球拍也是器材贊助商量身定制,從拍柄形狀、左手虎口與持握處的貼合,到底闆選擇,重量、木材、碳素、芯材,以及膠皮,全部都是在一一測量她的打法習慣與發力點後制造。
通俗一點講,對于乒乓球職業球員來說,一把量身定做的球拍就像是劍修手中的本命劍,巫師手中獨一無二的魔杖。隻是球拍畢竟屬于消耗品,如果一個球員的職業生涯中隻能有一把本命球拍,那她的職業生涯應該會很悲催,指不定哪天球闆嗑了、膠皮死了、膠水泡發了,然後職業生涯跟着一起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