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井樾的崩潰和絕望就像是鹿朝也在比賽中大比分3比0拿到賽點,卻被對手翻盤,然後眼睜睜看着對手從大比分0一分一分追到3,再在第七局逆轉比賽勝利。
鹿朝也到目前為止還是第一次從文字中就窺見井樾有多失态,但此刻鹿朝也本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逃避是沒有結果的,場上輸球就不能在場下也做鴕鳥,把腦袋埋在懷裡當然可以躲避一時的失敗,但下場比賽又碰見同一個對手該怎麼辦?
不反複複盤隻會重蹈覆轍,這是鹿朝也的打球信條。
她擡頭看一眼,教練和隊友離她的距離都不足以看見她手機上的文字,應該也聽不清楚她的小聲說話——反正如果被抓包的話,就解釋自己是在唱歌詞好了。
鹿朝也戴上耳機,給井樾發消息:
-來試試吧,看看到底會是好消息,還是需要雙向對話
井樾過了十幾秒之後才回複,像是她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怎麼試?
鹿朝也:-在這條消息發出的五秒後,我會小聲叫你的名字
點擊發送,她小聲默數五個數,随後輕聲叫:“井樾?”
耳邊沒有聲音,透過什麼都沒播放隻起到擺設作用的耳機還能聽見不遠處阮行舶在吱哇亂叫。
鹿朝也:-有聽到嗎?
井樾:-沒有。
井樾:現在來驗證第二種。在這條消息發出去五秒後,你和我同時叫對方的名字。
鹿朝也停下腳步,五秒後,她輕聲叫:“井樾?”
無人回應,但又好像有什麼響動,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又似乎沒有。
鹿朝也抿起嘴,壓下開始緩慢跳動的心跳,又小聲叫一聲:“井樾?”
“别喊了。”那邊有氣無力,“第一聲我就聽到了。”
鹿朝也想繼續的聲音戛然而止,最後化成一句抱怨:“真遺憾。”
“是啊,真遺憾。”井樾歎了口氣,給兩隻狗碗各鏟兩勺狗糧,說出一句十分詩意的感慨,“看起來命運還沒有放過你我。”
并且似乎開了一個更大的玩笑。鹿朝也在心底默默歎口氣,一腳把擋在前面的小石子踢開。
“瞧瞧,”目睹一切的阮行舶拿手擋着嘴,悄聲對跟她們一路的隔壁國羽隊員說,“這就是練不好連路過的石頭都要踢一腳的典型代表。”
對方意會地笑起來,天壇公寓和體育中心的石子沒有哪顆是無辜的。
狗糧之後還要加各種營養品和開一個罐罐,井樾弄好一切并沒有起身,而是幹脆蹲在一邊看兩隻狗炫飯。
“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她問。
鹿朝也有問必答:“明天開始我們會正式進入奧運會賽程,我隻參加女團,所以在女單比賽的這兩天,我是兩個單打選手的陪練。”她踏上公寓樓大廳的最後一層,搶在其他人進入之前先跑進去按電梯,“所以之後我會很忙。”
一本正經強調時間的樣子像個沒長大的小孩。井樾不屑一顧,心想難道自己還會在她比賽的時候強迫她聽自己唱歌嗎?
“知道了,我不會打擾你。”井樾說,“但我的問題不是在問你時間表。”
鹿朝也遲遲沒有回答。
就在井樾以為連線是不是又斷開時,鹿朝也輕聲咳嗽一聲,已顯示自己還在。
電梯裡站着同層一電梯的國乒代表隊,鹿朝也被夾在其中完全像被物理意義上架空。
井樾的問題她聽見了,但這時候也沒辦法回答,在電梯裡面還自言自語也太奇怪了,說不定會讓于導覺得自己腦子壞掉,繼而安排P卡上場。
無奈她隻能輕輕咳嗽一聲,期望井樾能聽到。
但在井樾出聲之前,于導先低下頭:“小鹿是不是感冒了?”
電梯内頓時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鹿朝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