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朝也穿着胸前有國旗的運動服,站在乒乓球球桌前,手裡還握着球拍在擦拭,仿佛接受采訪的前一秒她還在訓練。
十六歲的小将鹿朝也對着鏡頭笑:“我覺得我可以繼續打下去,打一輩子。”
視頻到這裡結束,井樾覺得自己好像在短短四分鐘内快速看了一遍鹿朝也的人生。
恰好鹿朝也在這時候回消息,井樾看了看時間,中間隔了三分鐘。
井樾無從得知在這三分鐘内,鹿朝也在想什麼。
而鹿朝也的回複也很簡單:
-啊,這種人生大道理感覺不太像阮行舶能說出來的。
第二條更簡單:
-她不會也和我跟你一樣,現在身體的靈魂是另一個人吧?
井樾哭笑不得,還有點幻滅感。
怎麼都覺得,現在跟她互發消息的鹿朝也,和視頻中那個站在賽場上流血流汗流淚的鹿朝也選手完全是兩個人。
但她又清晰地從那條視頻中認識到,無論是從她們一開始對話就不太着調的鹿朝也,還是站在賽場的鹿朝也選手,都是同一個人。
在靈魂互換不到十小時内,井樾對鹿朝也的認知又增加了一點。
大概是見井樾遲遲未回複,鹿朝也又試探性地發來一條:
-現在進場了嗎?
井樾擡頭看看四周,隔壁跳水夢之隊的隊員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竄過來的,大概率是跟阮行舶一起來的,現在正在和裴江照他們說話,前面絲毫沒有動靜,反倒是在井樾視線掃過去時,對視上的不認識的運動員都一愣,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打招呼。
井樾不知道鹿朝也認不認識他們,但她不想再穿幫了。
井樾低下頭以此逃避可能由視線對視而引來的社交。
井樾:-沒有。
她想了想,感覺鹿朝也的情緒似乎慢慢在緩和過來,于是試探性問:-等等開幕式,你還會看嗎?
鹿朝也:-看
一個字的回複看不太出來什麼情緒,井樾繼續:-我需要幫你做什麼?
鹿朝也:-鏡頭掃過來的時候用左手比個零吧
井樾自己想了想那個動作,有點猥瑣。
她準備拒絕,但是鹿朝也又發來一條:那是我的慶祝動作之一,我在15年世界杯四分之一決賽赢了後也比過。
似乎是知道井樾在想什麼,她把比賽時間說得很清楚,好像就是在隐隐催促井樾去搜索。
井樾有點猶豫地想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這是在隐晦求誇嗎?
但井樾又想到那條視頻,中間似乎也剪輯了一個鹿朝也提到的比零畫面。
穿着中國隊比賽服的鹿朝也選手非常暴力地将最後一顆球扣過去,對方沒有接到。
然後鹿朝也拎着球拍氣勢洶洶地走到裁判員前面,背對着裁判員用不持球拍的左手握拳比了個零。
動作和身後裁判員的一模一樣。
井樾的表情微妙起來,她原先以為比零是空心比零,但如果是鹿朝也提到的那個畫面的話,那好像還挺帥氣的。
井樾默默壓下要誇獎的想法,感覺場上那麼霸氣自信的鹿朝也選手似乎也不需要她一個連球都不懂的來誇贊。
她應下來:-好。
這時候餘光看見前面隊伍在騷動,剛好阮行舶也不知道從哪個隊伍裡竄回來了,重新站到井樾旁邊。
本着對鹿朝也負責的态度,井樾問:“開……小舶姐,開始了嗎?”
“嗯嗯嗯。”阮行舶猛點頭,心思卻不在這裡,她應付完鹿朝也就沖另一個方向招手,“裴江照,這呢!”
井樾盡責盡力給鹿朝也傳達:-她們說開始了。
還沒等鹿朝也再說話,井樾忽然覺得眼前一花,腦子裡一陣天旋地轉,好像是有人把她的靈魂強行從身體裡抽出來。
井樾幹嘔一聲,手機從手中掉下去。
周圍的聲音與騷動如潮水一般從耳邊褪去,先是完全聽不清外界聲音的耳鳴,緊接着腦中“嗡”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