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孤怔了下,“少卿真是好眼力,不礙事,那我便不打擾殿下和少卿了,三日後我們在城門見。”
她走的很快,似是把宋清夢那句話當成了逐客令,又或者隻是連日奔波,竟讓一個武将步伐飄忽了許多。
“嗯,小舅舅看得如此貼切,可真真是關心少将軍呀。”褚星河一手執傘,一手從腰間抽出一柄扇子,頗有風度的扇了起來。
“那你看,我這模樣算不算的上一句風姿綽約?”
宋清夢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接過他手裡的傘,說道“雨大了,我送殿下回宮。”
他這傘接的妙,褚星河空出來一隻手背在身後,笑眼盈盈地瞥着他,剛剛那情形,要是答“算”,他必然得意洋洋,說不定又落下幾句柔情蜜語,将關系越撇越說不清;要是答“不算”,便算是直說看不順褚星河,既然答或不答都容易引火燒身,不如接過傘,留褚星河風姿綽約的扇扇子。
真情實感也好,虛情假意也罷,情是軟肋,事教人總勝過人教人,而這世界教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人不能有軟肋。
隻有這樣,才能在這世上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
“小舅舅,梅雨時節,常打傘。”不知不覺便站在了鳳陽宮前,說好的他送褚星河回去,最終還是褚星河帶他來的,宋清夢想了想,自己似乎好像,真的不知道褚星河住在什麼地方。
少年持扇,轉身,推開宮門走了進去,“今日便不留小舅舅喝茶了,三日後見。”
說完,不等他把傘還回去,下人便關上了宮門,門上的銜環敲在紅木老舊的凹槽裡,雨水微微濺起,宋清夢不自覺抓緊了手中的傘,想起,殿内,褚星河好像并沒有帶傘,而這傘眼熟的很,和記憶力小太監遞過來的那把竟悄無聲息的重合。
再次趕回大理寺的時候,門外聚集的乞丐又連線坐成了一排,手捧木碗敲的叮當響,然而一街之外的皇城内卻是人人華服加身,燈會漫天。
宋清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錢袋,點了差不多的數目丢過去,傘撐的很低,擋住眼睛,看不清神色。
“多謝大人!”
乞丐們有順序的平分着零錢,布滿牙垢的牙齒龇開,小心翼翼寶貝似的塞進自己的衣裳裡,從大理寺門口排着隊離開了,散落在皇城的各個角落,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檐花,幫我看看,哪件衣裳好看?”褚星河起了個大早,帶着熬了個大夜抓鳥的貼身侍衛也是五更便随他起了,卻不想,這主子隻是為了挑件好看的衣裳。
“殿下長得好,自然穿什麼都好看。”檐花打着哈欠說,“不如就這件藏藍的吧,耐髒還好看,襯的殿下更白了。”
褚星河搭在紅衣上的手一頓,抿嘴笑了下,“也好,那便這件了。”
外衣套上,褚星河垂眼看了下桌上的那柄搖錢扇,抓起塞在了腰帶裡。不知道怎麼,明明與平日并無不同,檐花卻覺得今日主子起早的興緻明顯高了許多,想是即将離開皇城,過于激動吧,又打了個哈欠,去門外牽了兩匹好馬回來。
宋清夢隻帶了幾個大理寺任職的下屬,抵達城門的時候,郁孤已經精神抖擻,脊梁筆直的等在馬上了,見他到來,拱手作輯,“少卿。”
宋清夢還了禮,馬背後還别着褚星河落在自己手中的那把傘,“少将軍”三個字未脫口,轉頭便看見策馬過來的傘的主人,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勞煩少将軍和少卿等了我許久,路上有些耽擱,我們即刻啟程吧。”說着,身後的檐花目光落在褚星河換了好幾次的衣服上,欲言又止。
宋清夢見人都到齊,也沒多說什麼,策馬率一行人,向西長揚。
天亮的很早,細雨蒙蒙在陽光下,回頭,皇城上的陰霾弗盡,一道不明顯的彩虹橋一般懸在太陽下,宋清夢将雨笠向下拉了拉,高高揚起手,飛騰的馬蹄聲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