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一會兒,他們都隻能聽見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也許他們不會再出現在這裡,也許此時此刻,徐海輝或是秦磊,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躺在不知道哪個角落的爛泥裡。
穆夏的思緒不受控制地朝最壞的方向去,那些糟糕的想法折磨着他,比被附身還令人痛苦。面對後者,他至少可以告訴自己那一定是假的,是那隻鬼在欺騙自己。
這時,昏暗中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穆夏以為是自己緊張之下的幻聽,但沈麒生把手放在了門上,随時準備沖出去。
不是他的錯覺,真的有人來了。
離得太遠,他們看不清來人是誰。那個隻現出一點輪廓的影子謹慎地移動到槐樹底下,張望一陣後,身體搖搖晃晃地舉起斧頭砍下去。
笃、笃、笃——
急切的伐樹聲在寂靜的村莊格外明顯,穆夏和沈麒生默契地同時拉開門走了出去,在離槐樹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為徐海輝正一手撐着樹幹喘粗氣,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們:“你們再靠近,我就殺了他。”
這才砍了沒幾下,不至于這麼累。穆夏聽到嗒嗒嗒的水滴聲,是徐海輝身上發出的。
“你受傷了?”
那不是水,是血,滴落在了斧子的頭部。
“不想讓他死就幫我砍樹。”徐海輝,嚴格來說是瞿倫,松開了斧柄,他沒有力氣再揮動它了。
“你以為出去了就能逃得掉?”秦磊從不遠處走過來,斧頭上全是血迹,聽語氣已經完全被程丹青控制,“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出去之後隻會死得更慘。你現在跪在地上求我,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個痛快。”
“哼,向你這個賤人求饒?我還不如留在這裡灰飛煙滅。”瞿倫冷嘲道,“程丹青,你運氣好,躲進這個人身體裡撿回一條命,那又怎樣?你沒有符紙,殺不了我。能殺死我們的東西,都在他們兩個手裡。你以為,我死了之後,他們會放過你?你别忘了,都是因為你附身在那個女人身上才害死了他。還有你們兩個,他害死了你們的朋友,你們确定要幫她?”
“你說得有道理,我早看這個女人不順眼了。程丹青,你不按我們說好的做,出爾反爾,就别怪我們不義。今天我們兩個在這兒,你别想動他一根汗毛。”穆夏朝瞿倫走近幾步。
“那他的命呢?你不想保了?”秦磊擡起手指了指自己。
穆夏冷笑一聲:“你忘了,他是我情敵。他死了,江梓君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我巴不得他死呢。”
沈麒生從善如流地走到穆夏身邊。
“沈麒生,你盯着程丹青,她敢過來就用滅鬼符貼她。瞿倫,把斧頭給我,但你得答應我們出去之後你就離開徐海輝的身體,我們要送他去醫院。”
“當然,你自己拿吧。”瞿倫推開一步。
秦磊想要沖上來,沈麒生擋在了他前面。
“就憑你也攔得住我?”秦磊身形一閃,下一秒竟出現在徐海輝身後。
穆夏彎腰剛摸到斧柄,幾乎同一時間,他手裡的符紙已經貼到了徐海輝的身上。
“啊——”瞿倫慘叫起來,“你竟敢騙我!”
穆夏一把抱住徐海輝往旁邊撲去,秦磊手裡的斧子砍了個空,被沈麒生一腳踹了出去。
徐海輝不停地掙紮,緊接着猛烈抽搐起來。瞿倫的慘叫響徹在整個村子的上空。
穆夏感覺手掌一片濡濕,卻絲毫不敢松手。直到那慘叫慢慢低下去,徐海輝的身體也安定下來。
秦磊從地上爬起來,怒道:“你騙了我們兩個?”
穆夏正檢查徐海輝背後的傷口,沒空搭理他。沈麒生道:“按照你這急躁的性子,能配合我們演戲嗎?他那種垃圾活該灰飛煙滅,還想挑撥我們的關系?以為我們跟他一樣蠢呢。”
這裡根本沒有任何包紮的東西,徐海輝的衣服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了。後背上被斧頭砍出來一個可怖的豁口,深可見骨。穆夏隻能用外套暫時纏住傷口,但止血的作用微乎其微。
即使光線昏暗,穆夏也能看清徐海輝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也許他們就要這樣,無聲地送走一位同伴。
但那雙在痛苦中緊閉着的雙眼卻緩緩睜開了。
“穆夏?”
“是我。”
“我還以為,”無力的聲音帶着哽咽,“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孫玉敏……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對不起……”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我想回家,我們還能回家嗎?”
“能,我一定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