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搬,”李文雨招呼彭春溪一起,“盡快把解藥做出來。”
從任煥一進來,他們鬧出了不少動靜。穆夏聽見過小屋裡有撞門的聲音,那個時候他就猜到,錢苑東或許已經等不到解藥了。他甚至不敢去看,害怕自己的猜測成了真。
也許錢苑東隻是在發洩情緒,他默默告訴自己。
任煥這個不安定的因素還在屋裡的時候,他不敢冒險去找錢苑東。剛才他聽見了姜雲意的話,所以現在,他們毫無後顧之憂了。
穆夏走到小屋前,握住門把手,輕輕擰開,把門微微推開了一個縫隙。
門後很安靜。
“錢苑東?”穆夏喊了一聲,“我們做出解藥……”
一隻手猛地從門縫裡伸出來,想要抓住他。緊接着,他看見一雙完全被白翳蒙住的眼睛,和半張遍布黑色線條的臉。額頭上還留着撞門的紅印。
他抓住門把手不敢松手,往後退了半步,看着不斷從喉嚨裡發出嚎叫的錢苑東,視線模糊了一瞬:“對不起……”
錢苑東已經無法理解語言了,隻是在蛇僵墨腹蟲的操控下,遵循本能,想要抓住門外這塊帶血的肉。
他握緊了手裡那支藥劑,猶豫了一瞬,将它打進了錢苑東的手臂。
片刻之後,那揮舞的手臂停了下來,随着身體的滑落而縮了回去。穆夏推開門,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黑色的線條漸漸褪去,眼眶中的一雙眼睛逐漸變得清明。
他愣了一瞬,上前把人放平,雙手将那已經沒有起伏的胸口用力按下去。
不知按了多少下,錢苑東沒有任何反應。
急救需要一定時間,穆夏告訴自己,隻要多堅持一會兒……
他停了兩口氣的時間,重又開始按壓。
沈麒生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蹲下來,雙指按在錢苑東脖頸間。
“沒有脈搏。”冰冷的四個字打在穆夏身上。
穆夏手上的動作仍然不停,不知過了多久,錢苑東的身體仍然毫無反應。
沈麒生攬住穆夏的肩膀,将他半抱在懷裡:“好了,你已經盡力了。”
“沒有,我沒有。”穆夏哽咽道,“如果我動作更快一點,更果決一點,如果我在任煥還在這裡的時候就先來找他,也許他還有救。”
“他不隻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這裡的人都失去過同伴,但我們還得往前走,帶着他們的那份。”
穆夏無力地撲在錢苑東身上,長久以來被壓抑的情緒在此刻不受控制地宣洩而出,哭聲在實驗室裡回蕩。
姜雲意拿着兩瓶原料,駐足看過去。她從沒有見過穆夏這個樣子,印象裡,他始終勇敢、堅定、陽光,和沈麒生站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什麼事都能被輕易解決。
但她知道,他們永遠無法控制的,就是生死。
哭聲漸漸低下去後,姜雲意喊了一聲:“穆夏,來幫忙嗎?”
穆夏直起身子,抹去臉上的淚痕:“我就來。”
沈麒生拉他起來,看見他通紅的眼眶,張了張嘴,還是把許多安慰的話都吞進肚子裡,最後隻道:“走吧。”
穆夏點了點頭,扭頭看向錢苑東。沈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和他一起先把錢苑東擡去辦公室,安置在了長桌上。
穆夏找來一件不知誰留在角落裡的白褂子,蓋住了錢苑東的臉。他們也許還會再見,但錢苑東永遠不會再記得他們了。
拿起最後兩瓶原料時,穆夏看了一眼孫瀚理。對方仍不知疲倦地撞擊着透明的箱體。他下了一個決定,等到注射完解藥,就用槍把孫瀚理處理掉。這個所有故事的根源,是時候除去了。
然而下一秒,整個實驗區陷入了黑暗,就連孫瀚理腳下,亞克力箱外圍一直閃爍的一圈綠色小燈也熄滅了。
備用電源用盡了?這樣一來,他們連解藥也做不了。
黑暗的寂靜中,有什麼東西咔哒一聲,來自亞克力箱。
穆夏感覺心髒被猛地攥緊:“小心,他要跑出來了!”
他放下原料,忽聽見李文雨叫了一聲,随後是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的悶響。穆夏一邊尋找着不知被放在哪個口袋裡的手電,一邊跑過去,摸索着想要幫助李文雨。
然而,手掌處傳來鑽心的疼痛,孫瀚理的牙齒緊緊咬住了他的手,牙齒還在試圖深入血肉之中。
一陣輕微的風,有什麼剛剛從他面前閃過。
孫瀚理被拉開,他的手仍被咬住,在激烈的搏鬥聲中随着孫瀚理的動作被拖得晃來晃去。吳可歆終于打開手電的一瞬間,穆夏聽見沈麒生在喊:“這裡!”
姜雲意手裡的刀時機正好,在那束珍貴的手電光中精準命中孫瀚理的眼眶,刀身深深沒入,隻餘刀柄在外。
穆夏的手被松開了,鮮血往外冒出,彙聚成一小股滴落在地。不遠處,李文雨的脖子上霍然一個傷口,衣領也已被鮮血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