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瀚理不停地撞擊着玻璃箱,像一隻餓到極緻,看見獵物就在眼前卻被困住無法脫身的野獸。
穆夏把散在地上的文件搜羅到一起,一張一張地辨認,終于在幾張被揉成一團的紙上看到了滅蟲劑三個字。
上面記載了實驗不同階段滅蟲劑的配比,有的是化學原料,有的卻需要經過提煉。穆夏根本不認識那些東西,更别說做出來了。而且,從配方裡的描述來看,即使掌握了制作方法,操作也十分複雜。
“我們帶過來的那些書好像有提到過滅蟲劑的制作方法,我看能不能找到具體的操作步驟。”李文雨把書包裡的書一股腦兒倒出來,跪在地上翻看。
錢苑東在房間裡也隻發現幾樣化學制劑,都是原材料。他把那些東西翻出來,整整齊齊碼在桌子上,然後再次拿出手機,用前置鏡頭确認眼睛的狀況。白色的翳已經覆蓋了三分之一的眼球。
他走到觀察室,敲了敲玻璃。穆夏擡起頭來:“有什麼發……”
錢苑東張了張眼睛,把想要湧出的眼淚又憋了回去。
穆夏站起來,明白了錢苑東為什麼堅持一個人留在小實驗室裡。
“我們找到滅蟲劑的配方了,隻要找到制作方法,就可以做出解藥。”
其他人也都看見了錢苑東的眼睛,李文雨默默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謝謝,”錢苑東用力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就不進去了,我去那邊吧。”
他指着觀察室旁邊的休息室,裡面空間很小,但有帶鎖的門阻隔。
“有些話我怕來不及說,所以想先告訴你們。我很開心能和你們一起走到這裡,我是個很膽小的人,腦子也不太聰明。平日裡最怕得罪人,卻又不怎麼會說話。我其實很宅的,身邊沒什麼朋友。和你們認識,是很久以來最讓我高興的一件事。我現在很害怕……”他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溫熱的淚水劃過了臉頰,“如果你們做出了解藥,不管我有沒有變異,都注射給我好嗎?我不想最後變成那種怪物。”
穆夏紅着眼眶點頭。
錢苑東把臉埋在手心裡,哭了一陣,然後擦幹眼淚,朝玻璃另一邊的同伴們揮了揮手,毅然決然地走進休息室,關上了門。
穆夏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努力把腦子裡那根快要斷掉的弦再次繃緊,和其他人一起翻找着任何一本可能有用的書。
然而沒有,一本都沒有。
李文雨把最後一本書合上:“蘇琳娜和吳悅那裡還有一些書。”
偏偏就是這麼巧。
孫瀚理捶打玻璃箱的動靜攪得穆夏腦子嗡嗡響,已經快要無法思考。身體裡似乎有一頭憤怒又絕望的野獸想要破體而出。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比玻璃箱裡的那個喪屍更瘋狂。
留在這裡是死,出去被喪屍圍困也是死。唯一活下來的希望在外面,穆夏知道,他們别無選擇。
他站起來,說:“必須要試一試,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把她們兩個帶回來。”
李文雨看了他一眼:“是三個人。”
穆夏猛然意識到,自己下意識把任煥忽略了。他有點疑惑,自己為何會這樣,這不像他的作風。
但他現在沒時間糾結這個問題,兩個人也好,三個人也好,總之他們需要剩下的書。
“你們留在這裡準備接應我們吧,我和穆夏出去。人多了目标反而太大。”沈麒生走到穆夏身邊,也許這裡就是他們人生的終點,也許不是。但他不想和穆夏分開,不想接受那種最糟糕的可能,那就是他們再見時,是隔着玻璃門和眼中的一層翳。
死亡的重量分攤到兩個人身上,應該會輕一些吧。
姜雲意攔在兩人面前:“太冒險了,我們可以想想别的辦法,去那個實驗室研究一下那些機器,或許就能找出制作解藥的辦法?”
“沒有那麼簡單,”穆夏早就想到過這個方法,“配方裡的那些成分我們根本不知道是用什麼原材料制成的,要想試出來,恐怕沒個三五個月不行,我們等不起了。如果我們回不來……就隻能靠你們自己了。”
到時候再出去找書也好,冒險嘗試直接制作滅蟲劑也好,都不過是在幾乎必死的局面裡作最後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