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去哪兒?”穆夏幹脆上前與工人搭話。
一個瘦骨伶仃的中年男人掀開眼皮盯着他:“飯館。”
這就不好辦了,得甩開這兩個人。穆夏走到路邊,蹲下開始解鞋帶:“這破鞋子穿了幾天浸了水,腳趾頭都凍木了,一點也不暖和。”
其他人被迫停下來,許翎還和他開玩笑:“一會兒吃飯之前記得洗手,别用你那摸了臭腳丫子的手抓饅頭吃。”
穆夏搓着确實凍得麻木的腳趾頭,等它們恢複知覺之後才重新穿上鞋。那兩個工人竟也停下來,站在路邊抽煙,對着荒涼的土地指指點點,不知說些什麼。
穆夏站起來,做出要繼續走的動作,兩個工人立刻停下對話,邁開步子往前走。
這做得也太明顯了,穆夏默默吐槽了一句。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兩個人一定是來監視他們的。
磨磨蹭蹭到了飯館,穆夏隔着窗戶看見黃誠坐在窗邊的位置,面前擺着一碗炖菜,一盤炒菜。他有點想念出租屋樓下不遠處的面館了,這麼冷的天要是能來上一碗熱騰騰的湯面,什麼郁結都能驅散了。
他們感覺不到饑餓,但也免不了有犯饞的時候,隻可惜這裡的東西沒有一樣是能入嘴的。
兩個工人先進了門,好像能感應到穆夏的想法似的,點了兩碗面大口吸溜起來。胡言疆跟在他們後面進去,竟徑直坐到了黃誠對面。
穆夏不打算進去幹坐着看老闆的死人臉,就站在窗戶邊,透過小小的窗縫,聽胡言疆和黃誠的對話。
“表哥,怎麼一個人吃飯,不叫上我?”胡言疆坐下的時候這麼說,令黃誠一怔。
但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稱呼,問:“找我什麼事?”
胡言疆把身體往前傾,壓低了聲音:“你查得怎麼樣?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可以告訴我。”
“我們的工作都是要保密的,不能告訴你,你也幫不上忙。”
“我能,”胡言疆語氣很笃定,“我覺得阿萊就在木材廠裡。”
“哦?”黃誠完全不似穆夏那樣驚訝,“為什麼這麼說?”
“你來這裡調查,說明也懷疑阿萊在這裡。木材廠剛開起來沒多久,招了不少人。假如阿萊是外地人,那假裝應聘者藏在工廠裡最安全。木材廠在村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深山老林裡鋸木頭,非常不顯眼。隻要躲過幾年風頭再離開,就沒人找得到他了。”
胡言疆這番話有理有據,甚至都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可那兩個工人一直不時瞥向他和黃誠,他為什麼要在這裡跟黃誠說這些?難道是因為下午被叫去辦公室這件事讓他急于早點結束拍攝?
穆夏靜靜聽着,大腦飛速運轉。
“但假如阿萊就是本地人呢?犯下一個大案後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生活,更讓人心安,不是嗎?”胡言疆幾乎是興緻勃勃地和黃誠分析着案情。
黃誠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盯着胡言疆看了一會兒,在對方回避自己的視線時才開口:“你說的确實有道理,聽你這口氣,是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我覺得很有可能是……”胡言疆說到這兒,用手掌擋住了嘴巴,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穆夏不知道他說的是誰,也很難相信他竟然已經有所發現。
這段時間他們同進同出,唯一分開的時候就是今天下午。難道阿萊是胡言疆在辦公室見到的人之一?
“他之前出門打工,說是沒掙到錢,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就進木材廠了,剛好是三年前。”胡言疆說完,緊張地等待着黃誠的反應。
穆夏不知道誰三年前從外地回來,根本猜不出胡言疆說的是誰,隻能找機會問他。
黃誠緩緩點頭:“行,我知道了,我會去調查的。這些話你最好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否則引起阿萊的警覺,對你很危險。”
黃誠示意老闆結賬,推開門走出來。穆夏讓沈麒生挪到自己旁邊,擋住了緊跟着起身出門的那兩個工人的視線,朝黃誠使了個眼色。黃誠微微側頭,餘光看見兩個工人正朝門口走來,露出一個不屑的笑。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穆夏松了口氣,自己确實應該相信專業人員的水準。黃誠敢隻身來這偏僻的村莊調查一個窮兇極惡的罪犯,想必是有一定手段的。
黃誠加快腳步,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裡。兩個工人和胡言疆同時出來,穆夏還沒能找到機會和胡言疆說話,便見天色迅速亮起來,他們又要去上班了。
此後的整整三天,那兩個工人總是和他們一起在林子裡伐樹,并且把胡言疆單獨隔開,讓他們沒有交流的機會。而黃誠再也沒有出現在飯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