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李氏長得很好看,她是漢人女子,樣貌雖不算沉魚落雁,卻自有一種婉約的美,從前四爺是很喜歡李氏的,相較于宋氏的膽小無趣,李氏的溫柔似水讓四爺十分可心,所以也一直寵着她。
往常李氏也經常這樣對着四爺撒嬌,四爺從來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今天再一看就覺得李氏這故作害羞的樣子多了幾分造作。
不自覺地,四爺腦海裡又浮現出宋時繁害羞的模樣來,她一害羞就變得慌張,跟着耳朵就要紅起來,然後她就會慌手慌腳地開始想辦法逃跑,可愛得不行,又顯得十分天然、質樸,讓人不自覺就像靠近她。
意識到自己又想起了宋時繁,四爺眉頭皺得快能夾死蒼蠅了,四爺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宋時繁氣壞了,所以才不停地想起她來。
于是四爺思索片刻後擺手道:“既如此就擺膳吧,爺今日陪你用膳。”
李氏歡天喜地應下了,忙吩咐人去準備膳食,不一會,桌上就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
四爺率先坐下了,李氏原本打算站在四爺身旁伺候,之前向來是如此的,還能借此機會多和四爺有點互動,李氏巴不得呢。
但這次四爺卻開口不讓李氏侍膳:“坐下吧,你有身子呢,不必辛苦。”
李氏以為四爺是在關心自己,心下甜滋滋的,朝着四爺溫柔笑了笑,便謝恩坐下,靜默地開始用膳了,眼角餘光還時刻關注着四爺的動向,務必要跟四爺一起放筷子,這是跟主子一起用膳的規矩。
一時間,桌上沒有人說話,連碗筷碰撞的聲音也無,安靜地不得了。
四爺當然能注意到李氏的眼神,從前他跟妻妾們都是這樣用膳的,從來沒覺得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可今天總覺着心裡怪怪的。
不期然的,四爺又想起了宋時繁,想起宋時繁吃到好吃的東西時眼睛會放光,而且吃起東西來又快又好看,不像現下的李氏,一根蔬菜還要分成三口吃,看着宋時繁吃飯的時候好似他自己都能吃得香一點。
于是四爺沒胃口了,但他又想到先前他陪宋時繁吃飯的時候,自己先放筷子害的宋時繁沒吃飽,于是四爺猶豫了下終究沒放下筷子,而是繼續吃了起來,直到估摸着李氏應該飽了,才擱了筷子。
用完膳後四爺更惆怅了,原本生氣的情緒也消散了,心裡反而空落落地。
這時傳來了李氏小心翼翼的聲音:“爺今晚留下來嗎?”
四爺正在想事情,沒防備李氏突然有這一問便點頭應下了,答應過後才反應過來。
不過既然已經說了要留下,四爺也不會反悔就是:“那便預備着歇下吧。”
李氏得了準話知道四爺願意留下就心滿意足了,她這會子有孕,四爺自然不會跟她做什麼,可她懷着孕四爺還肯留下陪她那就是對她的恩寵,這樣就足夠了。
于是李氏歡喜地退下,到偏房洗漱去了,這自然也是規矩,主子爺留宿的時候,要麼提前洗漱好,要麼就去旁的屋子,總之不能在主子爺的眼前。
而四爺見李氏離開後,思索片刻還是招來蘇培盛,問了一句:“她如何了?”
蘇培盛聞言心中一驚,這個“她”是誰?莫不是宋格格?這叫什麼事啊,明明是主子爺自己罰的人,怎麼又問起來?
不過蘇培盛可不敢置喙主子爺的意思,低頭道:“回主子爺的話,您走的時候沒說跪到什麼時候,宋格格如今還跪着呢...”
“混賬東西,不是叫她知錯就起來...”話說到這裡,四爺頓了下,是啊,自己臨走的時候都留了話,現下還不肯起來,那就是她自己不肯了,真是...真是個犟脾氣!
想到這裡四爺覺得他一番好心都成了驢肝肺,“既如此就叫她跪,跪到知錯!”說罷也不再看蘇培盛,揮手讓蘇培盛下去了。
而彼時,宋時繁也确實一直跪在廊下,她并不是沒苦硬吃,也不是沒聽懂四爺臨走留得話叫她認錯後就起來,她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錯,相比較屈辱地站起來,她甯肯在這裡跪着。
可現下畢竟是冬日裡,入夜以後,夜涼如水,幾乎冷得刺骨,宋時繁的身子本就不好,這會子顯然已經撐不住了。
意識模糊間,宋時繁朝後倒去,這一刹那,宋時繁想,也許這樣就能回家了呢...
幸運的是,白薇一直在旁邊觀察着宋時繁的動向,見宋時繁好像要暈倒,忙上前将人接了下來。
“快叫大夫,格格...格格您怎麼樣?格格您快醒醒呀!快!你們快去叫大夫啊!”
可院中的粗使太監們都有些躊躇不前:“白薇姑娘,主子爺剛罰了格格,咱們就這麼大張旗鼓的鬧起來,是不是不好...”
“我呸,人都要沒了什麼好不好的,我瞧着你們就是巴不得宋格格不好,一個個的都是白眼狼,我自己去找人!”白薇惡狠狠地說道,其餘人見狀也就不往上湊了。
可如今是深夜,前院已經落了鎖,她一個格格身邊的丫鬟,是萬萬去不了前院的。
就在白薇絕望之際,有個小太監上前對白薇道:“白薇姐姐,主子爺今日去了李格格院裡呢,這會子就歇在了李格格院。”
聞言白薇眼前一亮,招呼說話的小太監一起将宋時繁扶進屋裡以後,便一頭紮進了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