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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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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李文樹來到幔帳外,進到幔帳内。她聞到水霧蒸發之後的氣味,他應是剛剛沐浴,洗去了幹草與鬃毛的氣味。她閉着眼隻當自己睡過去了,因此那陣氣味很快離去了,她聽見他下了床,又聽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翻書聲。

兩日後,安華姑媽從蘇州回來,她也請人做了新年法會——為她死去十五年的丈夫。那日是正月初三,玉生托芳蘿又送了一些吃食,與南京安平飯店寄來的信到孫曼琳的女子宿舍去。孫曼琳從未将那裡的地址告知過家中,她在女子宿舍所用的名号也是“西琳”,所以寫收信人為“孫曼琳”的信自然也寄不到那裡去。她認為蘭西始終與她同在,有時她得了空,會寫上一些信,但并不寄出去,隻放在自己的枕下。她遙遙相告,由一些好友輾轉相告得知蘭西的平安,于是她雖不能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與他再會,但她也十分安心。

那天芳蘿回來後,将孫曼琳的回禮,一株以羊毛線編織的水仙花送給她。她傳話向玉生道:“曼琳小姐有位學生是做手藝品的,這是她教會她的——她托我特别告訴你一句,太太,以後你絕不能再笑她連針都不會穿了。”

“太太,你把花蕊翻過來看,那實際是個胸針。”

玉生照做,按下打開針扣後,笑道:“她近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芳蘿道:“近日?在今天之前,可能是好的。”

玉生道:“為什麼呢。”

芳蘿思索片刻,道:“我去的時候,有一個女人惹她生氣,她把那個女人形容為“家賊”,然後她又改了口,對着那個女人說:“不,這樣說不是侮辱了你,而是侮辱我,請你以後再不用來清掃我的屋子,這是你十元的月錢。”。”

玉生并不再問下去。

不久後,她聽孫曼琳親口叙述了這樣一件事:被遠在南京的哥哥孫承安以十元一個月雇用去清掃她宿舍屋子的女人,一個看起來幹幹淨淨的上海婦女,被蔣少成私下收買,他要求女人形容她房屋的擺設,并窺探其部分隐私。起初,孫曼琳發現自己貼身多年的圍巾不見,第二次是一罐小小的胭脂,直至寫給蘭西的信少了兩封。孫曼琳請走了她,而後寫信給孫承安再不要費心,自己一切安好,但未将此事告知。

那大概是正月元宵過後的一天,李文樹親自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他第一次不以微笑面向一個陌生人,對傭人,對車夫,或對乞讨者,他都從未露出那樣冰冷露骨的神色。

他本是碰不上他的。

用過午飯後,李文樹正要去一趟寶山的小叔叔家。天氣寒冷,他并不準備與玉生同行,因此他在前廳門前喚來梅娣,吩咐着,等太太從蘇美玲家中回來,便向她告知自己的去向。

“你和太太說,我在晚飯前回來。芳蘿的車子到了——”

似乎還有話沒有說完,隻因擡手取帽時,李文樹第一次在自家廳門外望見了一張陌生面貌。又或者,那張陌生面貌他曾經見過,在一張報面上,還是一張相片中?總之那是令人可以嗤笑出聲的新聞。遠遠地,他看着李愛藍從那一身精細太過的絨面西服後轉出來,她驚懼之後的從容讓他飛快地皺了皺眉。

“您好。”

李文樹道:“你好,你是誰。”

男人平視他,回話道:“闫四,家裡人常喚我四少。”

李文樹喚道:“梅娣——為闫四先生備茶。”

說着,他經過他那一身西服,感到無聲的靜電刺到了他的臂膀,接着他又經過李愛藍,并不說什麼“再見”,那一向是旁人對他的請求。

李愛藍一直思量如何将自己那輛車子從老宅開回,出了門,上芳蘿的車前,李文樹果然看見遠遠停着那一輛灰白汽車。

“芳蘿,你也有一把鑰匙。”

“是的。”

“那就開走它。”

蘇美玲早在元宵前就約下了這一天,這一天是她女兒張懷毓的八歲生日。蘇美玲認為女人生命中每一個逢“八”的生日都需要大辦特辦的,尤其是十八那一年。她問她的女兒懷毓需要什麼禮物?懷毓不立刻開口。不曾為無法得到的東西憂心過的孩子,往往就是這樣,口欲期比别的孩子短一些,物欲上表現得也不那樣旺盛。思索許久之後懷毓說出一個人的名字來,那就是她舅舅的孩子蘇天霖,她說她想要蘇天霖手上常拿着的那一隻鐵皮列車。列車底下有一結金絲線繩,好像馬鞭,隻要拉到最緊再松開,列車就會發動,會轟鳴,一兩聲鳴笛過後,列車窗子裡藏着的小人會一個接一個跳出來,直至跳到最後一個戴大高帽,紅鼻子的男人。

懷毓想了想,道:“那個男人像舅舅。”

蘇美玲看過一次那隻列車,于是她糾正道:“不像,那個男人還是一個洋人——你覺得他像舅舅,是因為這是舅舅帶天霖去莫斯科遊玩的時候買的。你知道這是舅舅買給天霖的東西,所以你看見天霖,看見那隻列車,理所當然就會想到舅舅。”

懷毓道:“是吧。”

然後她垂下頭,再沒有說到這一隻西洋列車。

蘇美玲不能為這一隻列車前往莫斯科。但是她找到她的哥哥蘇鴻生,要他去問一問大洋貿易的船隻能不能經過莫斯科,為懷毓帶來這一隻列車呢?但是價格必然是昂貴的。而且海上輾轉波折,沒有在生日當天及時為懷毓帶來那一隻列車。

玉生看見懷毓的時候,她正一個人。

這個屋子很小,很香,懷毓坐在那裡,看一本竟全是英文的書籍。邊上的五鬥櫃,第一層隻放了一頂羊呢小帽,帽邊疊着幾張方正的紙,紙上寫滿了字,端正圓潤的,是孩子的字。

玉生喚一喚她,她便擡起來頭來,問候道:“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到來。”

玉生道:“這就是你休息的“密室”。懷毓,我聽蘇太太說,你發燒了——我要走了,但我想把你的禮物親自給你。”

懷毓微笑道:“外面人很多,對嗎?我們家這樣大,您是一個人走到這裡來嗎?薩絲沒有帶您來嗎?您想送給我什麼呢?”

她問了這樣多的話。

玉生回答她最後一個問題,道:“這是一隻鳥。”

接着,玉生将絨布掀開,小小的籠子裡,躺着一隻熟睡的黃色鳥兒。

懷毓問道:“真謝謝您,我非常喜歡——姨姨,這是什麼鳥?”

玉生道:“黃鹡鸰。我聽你母親說,你很喜歡鳥,我昨天乘車去見我的朋友曼琳小姐,在一片花鳥攤面中看見了這隻鳥。我從前在南京的家時,常看見這樣漂亮的鳥。”

懷毓接過籠子,又道謝道:“您是專程為我選的。”

玉生笑一笑,道:“禮物不就是專程為接收禮物的人選的嗎。”

懷毓道:“這是最好的。”

“你不知道還有多麼好的東西,你還沒有看到。”

“它就是最好,它是活的。”

懷毓要将籠子打開。

玉生道:“它會飛走的。”

懷毓笑道:“沒有關系,牆很高,它飛不走的。”

她面上的燒紅仿佛褪去了一些。懷毓說着話時,它已經飛了起來,但隻飛過低矮的門階,停靠在了階上。

玉生臨道别時,懷毓問了她最後一句,道:“人也會像鳥一樣飛走嗎?”

她還沒有回答。

懷毓注道:“我的父親是飛走了,還是從沒有回來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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