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點點頭,雪茶說得不錯,鸨母若是在此事上說謊,太容易被拆穿。
她眉頭深深皺起。線索似乎又中斷于此了。突如其來的發現讓二人精神為之一振,卻如同瞬間綻放的焰火,在須臾之間又萎頓于黑暗。
還差一點。一定還差一點什麼!
就在二人并行之際,林清如忽然聽得小窗外有細微的咔擦聲響。那聲音極其輕微,如碩鼠蟑螂竊竊之聲,并不惹眼。她卻仍是警惕擡眸望去,恍惚間見得高高的舷窗之上似乎有黑影一閃而過。
林清如眼神一凜,忙吹滅手中的火折子。在黑暗之中與雪茶對視一眼,縱身一躍從房頂追了出去。
林清如在屋頂順着舷窗望去,隐約可見舷窗之下似乎墊着幾塊高高的石磚。她瞳孔驟然縮緊,果然有人!
是方朝嗎?
房間後院便是方朝起居之所,為何會踮腳費力在舷窗張望。
林清如心頭發緊,此刻證據尚不明确,萬不能打草驚蛇。她矮身站在屋頂之上,借着明淨月色,順着屋頂瓦檐角的開闊視野望去。
果然在巷中黑暗深處發現一急促慌忙的聲影!
林清如還不及多想,給雪茶使了個眼色,二人腳步匆匆,踏在瓦檐之上,踩得瓦片細碎作響。索性那人并無什麼腳下功夫,不過轉瞬之間,二人已一前一後将那身影截住。
林清如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得一個清澈的聲音十分慌張地在黑暗中響起,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他見眼前身後之人沉默着不發一語,隻步步逼近,聲音更是有些恐慌不安的顫抖,
“饒了我吧!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
雪茶聽及這個聲音,忽然怔住,她頓住緊逼的腳步,
“大人,我怎得聽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的樣子?”
黑暗中林清如的聲音亦是頓住不動,似乎也有同感之意。雪茶忙拿出懷中的火折子吹亮,仔細打探着面前之人。
随後,驚訝之聲忽然打破沉寂月色。
“沈知樂?!怎麼是你?”
沈知樂此時仍用手抱着頭,一副生怕被人發現的樣子,緊緊閉着雙眼,“不是我不是我!你們認錯了!”
片刻之後,他才回過味來,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雪茶?是你啊!”他常常地呼出一口氣來,“吓死我了。”
他一邊拍着胸脯,一邊轉過頭去看身後的林清如,恭敬叫了一聲,“林大人。”
他打量着二人渾身黢黑的夜行衣,仍是心有餘悸的樣子,問道,“你們這麼這身打扮?我都沒認出來!可吓死我了!”
雪茶卻用懷疑的眼神打量着他,語氣不善地問道:“我與大人自然是來探案的。倒是你,一個仵作,為何會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打探張望!”
沈知樂這才将氣喘勻,一邊擦着額角的汗珠,一邊說道:“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雪茶柳眉倒豎,斥道:“那就長話短說!”
“今日一早,我發現家中無糧,在糧鋪買糧時恰好遇到一人。他舉止怪異,穿着不像是大戶人家的打扮,卻一次性買了好幾十石糧食。我便多留意了兩眼。”
林清如聽他描述,說的像是方朝。又聽得他繼續說道:“誰知我倆擦肩而過時,我在他身上聞到一種味道。”
“味道?”林清如輕輕皺眉。
沈知樂點點頭,“這種味道,那日我在大理寺驗屍時,也曾在那姑娘身上聞到過。”
“你是說,錦霜?”林清如有些微楞,“你還能聞到什麼氣味?那日驗屍,大都是屍腐之氣?”
說起這個她便覺得有些微微的氣惱。她怎麼說那日在花間樓時,小二看她們的眼神那般異樣。等府中下人提醒才知,自己身上竟沾染了難以名狀的屍腐之氣,二人久在其中竟未察覺!
等她回過味來才恍然發覺,容朔送她那枚藏香,不會是提醒她身沾異味吧。
什麼聚氣安神,想想便有些尴尬着惱。
沈知樂的話将她雜亂思緒打斷,他撓了撓頭,
“雖沒什麼用場,但我這鼻子确實是有幾分靈敏。”他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忸怩之色,“大人,實不相瞞,我能分辨每個人身上的不同氣味。”
雪茶臉上露出驚異之色,忙問道:“錦霜在水中泡了那麼多天,屍腐之氣又那般濃重,你還能聞到其他味道?”
他清秀的臉上露出幾分羞赧之色,點頭說道:“隐約能聞到一些。”
“你不會是诓我們吧。”雪茶不由得驚歎出聲,“你這可比狗鼻子靈多了!”
林清如卻在他話中抓住了重點,思索片刻後問道:“你的意思是,方朝身上,和錦霜身上有同種氣味?”
沈知樂點點頭,
“準确來說,是錦霜身上,沾染着那人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