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想來空曠,隻有寥寥數個丫鬟仆婦簡單打理。林清如命人整理出一處别院來,安置那些劉府救出來的可憐女子。
請來的大夫帶着小徒弟們在院中進進出出,十分忙碌。見他終于空閑下來,叫小徒弟們去抓藥了,林清如這才開口問道,
“大夫,姑娘們都如何了?”
大夫撓了撓長滿花白胡須的下巴,神色有些為難,
“有幾位姑娘倒是沒有什麼大礙。隻是……”
他頓了頓,露出幾分尴尬之色來,“其他姑娘大多是外傷,怕冒犯了姑娘們,不敢貿然查看。我開了些内服湯藥和外用藥粉,想來會好得快些。”
說着,他又補充道,“另則,還有幾位姑娘,神智已有不清,隻怕不是一時一刻的功夫能治好的。”
林清如點了點頭,“我明白,勞煩大夫跑這一趟了。”
可僅僅隻是外傷嗎?
那日在劉府雜院中窺見的一點傷口并不足以形容這些姑娘們的悲慘。
當在親手幫她們上藥時,林清如更覺觸目驚心。暗紅的傷一道一道,在瘦弱的軀體上蜿蜒交疊,彙聚成各種猙獰的形狀,姑娘們或瑟縮,或麻木,看着那些傷口被霜白的藥粉覆蓋後,肌肉壓抑住疼痛的抽動,然後在皮膚上結成大大小小疤殼。
她們不過是方才十幾歲、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子啊!
雪茶看得眼睛通紅,“劉世昌真該被千刀萬剮!”
林清如沉着聲音,“你可有去刑部打過招呼,叫他們好好照顧劉世昌?”
她眼中帶着恨意,咬着牙加重了語氣。
“這是自然!”雪茶忿忿點頭,“更何況,我聽說這幾日衙門忙得焦頭爛額,都是為了劉世昌的事。聽說前去揭發劉世昌罪行的百姓,都快踏破了衙門的門檻!隻怕不用我們提醒,自然也有人拿他出氣的。”
林清如的聲音冰冷如霜,
“那是他該得的。”
她看着女孩們青澀而膽怯的臉,“等治好了這些姑娘,若是想回家的,便差人送她們回家去。記住,一定要安全送至家中。若是不想回家或是回不去的……”
她想了想,“若是願意,便教她們在糧鋪尋個營生吧。”
雪茶點了點頭。
林清如又想起小瑩那張單純的小臉來,兜兜轉轉,找尋許久,依舊是沒有她的下落,不由得輕歎一聲。
小瑩若是被人劫走,是被何人劫走?又為何隻劫走她一人?
一時間毫無頭緒,她不由得皺着眉頭深深歎氣。
雪茶見她如此,便輕輕笑着問道,“大人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咱們去吃碗小馄饨吧?”
隻是說起小馄饨,她又不得不想起宋阿婆和小瑩起來,林清如不忍拂了她好意,勉強一笑,
“現在小馄饨攤子,隻有西街那一家了。”
“大人忘啦?花間樓也有小馄饨的,大人上次還吃過呢。”
提到花間樓,林清如突然心神一動,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闖入劉府之人,很明顯是沖着小瑩而去,否則不會隻單獨劫走她一人。”
雪茶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又聽得林清如像是在自問自答,
“那麼那人是如何知道小瑩在劉府的?”
林清如兀的眼睛一亮,“我們猜測小瑩在劉府,是因為那日在房頂上偷聽所得。而那日聽到這個消息的,不止我們兩個……”
雪茶疑惑地說道,“大人是說……容朔?”她搖了搖頭,“不太可能,他好端端的,去劫小瑩做什麼?”
林清如斂眸,她也說不通為什麼,隻能說道,“一來,眼下就隻有這一個找到小瑩的線索了;二來,容朔身上疑點太多……。”
想及此,她于是問了一聲,“今日是不是到了送糧的日子?我們正好借此機會前去查看一番。”
雪茶應了下來,“那我去吩咐鋪子裡的人準備糧食。”
“等等!”林清如像是想起一事,于是叫住她,“王牙婆可有捉拿歸案了?”
雪茶聞之眉頭一皺,“别提了,這幾日天天都有被欺壓的百姓成群結隊地上衙門告狀去。我催了他們好幾次,刑部卻敷衍着抽不出人手來,說明日才派了人去。”
林清如擰着眉頭,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刑部那麼多人手,總不能隻忙一個劉世昌的案子吧?他們怎得這樣敷衍?”
雪茶努着嘴搖了搖頭。
“隻怕是夜長夢多。”林清如神色不豫,“你拿着我的令牌前去,今晚子時之前,務必将人抓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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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樓熱鬧依舊,林清如輕輕敲開花間樓的後院小門,小二調笑道,
“林姑娘今日來得巧,正是午膳時分。”
林清如微微點頭,一邊上樓,一邊用眼睛不動聲色掃過樓内。
花間樓還是那派熱鬧富貴景象,未曾有絲毫改變。人頭攢動中,林清如并未發現小瑩身影。
雖早知會有這個結果,林清如仍是不由得從心底生出一絲失望。
于是開口說道,“這個時候前來,倒是打擾你們做生意了。”
小二何等乖覺,忙笑着說,“林姑娘這是哪裡的話!求之不得呢。”
“容公子呢,不在店中嗎?”
“在的在的。雅間有貴客前來,我們公子前去應付了。”
林清如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試探着問道,“容公子今日可是一直都在店中忙碌?”
“可不是!”小二應了一聲,“這店裡人來人往的,哪裡走得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