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車夫“籲——”的一聲長歎,林清如正欲下馬車,卻聽得雪茶前來禀報,
“大人,賣小馄饨的宋阿婆染了風寒,這幾日不出攤了,不如咱們繞路去吃西街那家?”
林清如微微颔首,又頓了片刻,從寬袖中摸出幾粒碎銀子來,交給雪茶,
“你派人去看看宋阿婆如何了,她家本就清苦,全靠這攤子營生了。”
雪茶點頭應下,照着吩咐下去。又催着馬車朝西街趕去。
西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集市商鋪應有盡有,來往行人穿梭如織,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于耳,十分熱鬧。
林清如命馬車停在巷口,“西街人多擁擠,我倒是來的少。”
“西街熱鬧得很呢!我聽說西街這家小馄饨也很是鮮美,大人今日來都來了,不妨試試。”
街邊飲食,比不得酒樓宴飲,不過是在集市邊用幾塊破布搭成的小鋪子,鱗次栉比,陳年的木頭架成桌椅闆凳,被擦得油光發亮。鋪子邊冒着新鮮的熱氣,帶着撲鼻而來的香味,氤氲着蒸騰到人的臉上,令人食指大動。
不過片刻,兩碗小馄饨被端至面前,翠綠的蔥花在清亮的湯裡打着旋兒,雪白的小馄饨如柔軟雲朵一般漂浮在清湯之上,冒出一兩朵漂亮的油花兒來,還未張口,撲面而來的熱氣便迷了林清如的眼。
林清如一邊攪動湯汁,一邊皺着眉頭思忖。
如何能翻閱當年的卷宗呢。
小馄饨下意識送到嘴邊,林清如未作反應,倒是被燙的一抖。舀起的馄饨重新落回碗裡,濺出一點澄澈的湯汁來。
她抿了抿嘴,腦中思索不斷。
突然一陣噼裡啪啦的響動,突如其來的爆竹聲音在本就熱鬧的集市更顯張揚。林清如的思索被這突兀聲音打斷,皺着眉頭循聲望去,卻發現是對面的花間樓傳來的動靜。
雪茶頗有好奇之色,“這花間樓可是京城第一酒樓,今日不知有什麼好事,竟放起爆竹來。”
林清如唔了一聲,将馄饨吹涼,“許是有誰家辦酒呢。”
雪茶笃定地搖了搖頭,“辦酒也該是中午放炮仗才是。這會不早不晚的,哪有這個時候的道理?大人可願和我打賭,定是有别的什麼事罷!”
說話間,人群已在花間樓門前聚集起來,交頭接耳,亦是讨論紛紛。
林清如吃了一口馄饨,含糊搖頭,“你在八卦上的推理能力倒是不錯。若是放在正經事上,大小也成個朝中女官了。”
又道,“這馄饨倒是的确十分鮮美。”
雪茶吐了吐舌頭,“我哪有大人這般好的才華。當年大人憑一人之力破獲糧草被盜案,可是驚動京城呢。”
林清如正欲說話,餘光卻瞟見花間樓裡緩緩走出一人來。那人形容修長,眼若桃花眸如曜石,一襲素色寬袍在他身上顯得格外飄逸灑脫。漆黑發絲挽成半髻,襯得他脖頸修長皮膚白皙。活脫脫一個唇紅齒白風流俊逸的貌美書生。
見她目光有片刻駐足,雪茶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大人猜猜那人是誰?”
見林清如搖頭,雪茶明亮的眸子露出帶着一點驚訝的神情,
“他便是花間樓的掌櫃容朔!”
“是麼?他看起來不像是商人,倒像是個風流書生。”
“可不是!”雪茶的眼中閃出一絲興奮的神色,“我聽說……”
她話還開口,便聽得容朔說話了,“今日花間樓有喜——二十年的陳釀開窖,所有酒水一律半價。”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如山澗幽泉般清冷沉靜,倒是十分動聽。
人群中有好事之人調侃,“掌櫃的!你這酒樓不過開了兩三年,竟也敢冒充二十年陳釀?不會是酒水賣不出去了,想個由頭罷了!”
人群中不由得一陣哄笑。
容朔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眯,“花間樓的酒,從來沒有賣不出去的。”
他轉身回到樓中,“陳釀隻得三壇,先到先得!”
雪茶眼睛一亮,“早就聽聞花間樓的酒聞名京城,可惜一直沒機會試試。今日正好撞上,不如大人與我去試試?”
見林清如臉上略有猶豫之色,雪茶勸到,“正好今日大人休沐,不妨一試!更何況花間樓客人衆多,大人當作體察民情也是好的。”
說着,雪茶便拉着林清如的手往花間樓裡走。
林清如皺了皺眉,“哪有這個時辰飲酒的。”
“哎呀!大人沒聽說嗎?先到先得,晚了就沒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