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和蠻族聯手了!
若是如此,帝堯的情況必然很危急,楚國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必定誓死反撲,絕不會放帝堯活着回大周。
而蠻族那邊,趁着大周無帝王坐鎮,朝中鐘羽王、睿王等各方勢力林立,朝外各股亡國勢力作祟,邊塞一破,大周勢必将亂。
若是讓蠻族長驅直入,攻入中原腹地,天下危矣。
這偌大的江山未來如何,竟一息之間都壓在那赤紅鳳袍的柔弱女子肩上。
早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向阿願之前,顧償最先心疼地看向他的小姑娘。
那一刹,高台上下的兩人對望。
太多噩耗一時湧入腦中,讓阿願的思緒出現了短暫空白,她身上的鋒利與端莊消失無蹤,望向顧償的雙眸盛着茫然與無辜,好像一瞬間她又回到了過去。
還是曾經那個單純快樂的小阿願。
可是光影交錯,鳳冠赤袍的絕代女子站在那裡,又與過往割裂,眸中的茫然最後隻彙聚成了一句輕問——
顧償,這大周江山該何去何從?我們這一生又該何去何從?
可那茫然無措隻是一刹,早在群臣看過來時,高台上的女子就已變回了那個手握乾坤、心計詭谲的大周皇後,冷然高坐,波瀾不驚,仿佛這一場即将到來的天下風雨不過爾爾。
“睿王聽令。”
帝昕聽到那清冷的女聲落下,先是驚訝了一瞬,随即出列,“臣在。”
“王爺的封地在蠻族入侵中原的必經之路上,本宮代天子行令,命你即刻返回封地,整頓兵馬,全力禦敵。”
“臣領旨。”
阿願看向顧償,“鐘羽王聽令。”
顧償出列,“臣在。”
“鐘羽王軍即刻開拔,為先鋒軍,凡犯我大周國境者,斬殺無赦。”
“臣領旨。”
阿願指尖紮進掌心,臉色慘白,忍着心頭滴血的痛。
她是這世上最不想讓顧償上戰場的人,卻也是她将顧償送去了最兇險的戰場。
“上官文禦聽令。”
“臣在。”
“你持本宮令,至天牢赦免沈至行,命其戴罪立功,領兵出征楚國,救駕回京。三方軍隊辎重糧草由上官丞相統籌,舉國之力,不可有失。”
“臣領旨。”
那是元武年來,華京文武百官最忙的一天,一日之間無數政令從中樞發出,早朝領旨的兩位王爺,午時一過就要領兵出城,即刻奔赴前線。
皇後出宮,百官送行,就連百姓自發聚集到街道兩側相送。
朔風哀哀,戰事本悲。
城牆之下,皇後最先舉起送行酒,百官随後,鐘羽王、睿王與衆将領同時舉杯,飲下壯行酒。
“本宮在此,祝諸位将軍凱旋,我大周王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衆将領抱拳躬身,齊聲道:“定不負娘娘重托。”
說完,摔碎酒碗,上馬将行。
唯有睿王,衆目睽睽之下竟低笑了一聲,走上前,停在距阿願幾步之遙的地方,毫無顧忌地問道:“娘娘,當真放心本王回封地?”
“放心。”
阿願直視帝昕那雙笑意虛假的眸子,“這江山是你姬家的,你姬帝昕再狼子野心,骨子裡也流淌着姬家的血,破你家國者,以你的心胸,能放得過嗎?”
睿王一愣,繼而大笑,轉身走向戰馬,翻身上馬,朗笑道:“本王定不負娘娘所托。”
語畢,他領着麾下将領駕馬揚長而去。
鐘羽王走上前時,百官都自覺退避,由羽衛護在四周。
顧償看着他家小姑娘這幾日好不容易養出氣色的臉再度變得蒼白,心疼道:“你不用擔心睿王,有我在,他翻不出天。”
“我不擔心他。”
阿願笑着開口,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了顧償,“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看的長城圖紙嗎?我放在錦囊裡面了。我向你保證,五年,不,三年,三年之内昆山八百裡邊塞會築起一道綿延不絕的城牆,将蠻族都擋在長城之外,再也不會有邊塞百姓如今日一般被長驅直入的蠻族血洗,再也不會有将士因為身前無有可守,而用血肉之軀去護國……”
等到那一天,她的将軍不用再常駐邊關,百姓不用再流離失所。
顧償接過錦囊,滿眼溫柔與哀傷地笑道:“等到那一天,我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阿願嗓子苦澀,艱難應聲,“好。”
他們誰都沒有問彼此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鐘羽王軍開拔,離京而去。
——王師威威幾人歸?
澄娘随着阿願登上城樓,遠眺王軍漸行漸遠,忍不住道:“阿願,就不能換個人領兵出征嗎?将軍這一走,你……我們還等得到他回來嗎?”
阿願摸了摸空蕩蕩的心口,“等得到的。國師雲遊前,我問過他了,他說我與顧償命數已交融,将軍血屠千裡亦是我之罪,我們沒有來世了。此生若死,何人能阻亡魂?百裡千裡萬裡,他回不來,我也會去見他……”
說着,她認真地看向澄娘,“澄娘,你也去吧。”
“阿願……”
“我知道你擔心大哥,你去吧,找到他,陪着他。”
這世上的事總要有那麼一件是圓滿的,不然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