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眼神飄忽,心想:還是給鐘羽王點面子,就當沒看到他難過得都快哭了。
……
後半夜,千秋台。
郝禦醫施完最後一根針後,累得都虛脫了,整個人萎靡得好似被妖精吸幹了精氣。
他剛喘口氣,準備轉身把針收回藥箱,就被一直無聲無息站在身後的黑影吓得三魂離體,倒吸一口涼氣道:“你你你……王……王爺,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出宮了嗎?”
顧償穿着一襲玄色的羽衛服飾,也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他眸子始終沒看郝禦醫,而是繞開人,自然地落坐到床榻邊,給熟睡的阿願壓了壓被角。
“出宮,避開眼線,換身侍衛服再潛入皇宮,對我來說不難,她的心疾怎麼樣?”
郝禦醫眉心直跳,“王……王爺在說什麼?”
“若是有好轉,她不會一個字都不跟我說。”
郝禦醫嘴角抽了抽,“王爺早就察覺了?”
“嗯。”
“很糟糕,五年前娘娘心脈就已傷透,當年我就診出娘娘活不過十年,再加上這些年娘娘應對魑魅魍魉,心神一刻不肯歇息……”
郝禦醫眼神出現一瞬迷茫,“王爺,這世上有靈丹妙藥嗎?”
“我希望有。”
他甚至希望神明是當真存在的,至少他可以去跪神明。
郝禦醫回過神來後,沒再多話,而是悄然離開,将寝殿留給兩人。
顧償坐在榻邊,握住他家小姑娘的手,目光垂落,專注地描摹着他家小姑娘的一眉一目。
“阿願……”
他輕輕喚道。
“我想看到我們白頭偕老的樣子,好不好?”
阿願昏睡了三天,顧償也陪了阿願三天。
除去處斬亂黨那天,他出去了一個時辰。
他瞞着阿願,将沈相的處斬之刑改為終身囚禁,畢竟沈至行求到了潛龍宮外……
另外就是處決當天,一同被押上刑場的了空方丈也是手段了得,不知怎麼煽動了一大批百姓信徒為他求情,說什麼不可殺“真佛”。
斂财無數、插手朝政、掀起兵變的“真佛”?
了空手上是沒沾過一滴血,因為他殺人從不用刀,一句“佛口蓮心”就能害死多少人?
顧償親自去了刑場,和他一同去的還有小太子。
他原本不想讓小家夥去的,但小太子直接蹦出來,冷着臉道:“孤這個大周太子坐鎮,鐘羽王皇叔斬人,孤倒要看誰敢再說母後殺佛,詛咒孤的母後下地獄?”
一個是龍運紫氣不亞于帝王的王爺,一個是未來的大周之主,有什麼斬不得的?
刑場回來後,小太子就牽着阿圓來到了千秋台。
小公主第一次見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怯生生的,反而第一面就亮着眼睛撲了上去,抱着顧償的大腿道:“叔叔,你生得好好看,好像娘親給阿圓看的畫像。”
顧償看着挂在腿上的奶團子,唇瓣微顫。
像,太像了。
他的阿願小時候也是這樣吧,天真爛漫的性子,活潑得像一團小太陽,沒有長大後眉宇間怎麼也散不開的愁思。
顧償緩緩蹲下身,雙手發顫地護在女兒身側,啞聲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阿圓眨了眨眼,看着眼睛發紅的叔叔,覺得有些奇怪。
小太子适時道:“阿圓,那是鐘羽王,我們的皇叔,你不是說最喜歡戰無不勝的大将軍了嗎?”
阿圓眼睛再度一亮,不确定道:“鐘羽王皇叔?”
顧償紅着眼眶點頭,“嗯。”
阿圓像個炮彈似的跳起來抱住顧償,滿眼星星道:“皇叔,阿圓最喜歡你了,你能教阿圓武功嗎?阿圓長大後也要做大将軍。”
帝朝看着自來熟的胖奶團直接往顧償懷裡蹦,吓了一跳道:“阿圓,皇叔身上有傷!”
顧償沒有顧及身上的傷口,雙手穩穩接住女兒,抱着他的珍寶,哽咽道:“不做大将軍好不好?上戰場會受傷,很痛。”
小公主頓時慌了,在顧償懷裡手足無措道:“啊,皇叔,阿圓是不是碰到你的傷口了,你是不是很痛?”
痛,怎麼能不痛呢?
這是他的女兒。
他的妻子九死一生,為他生下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