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宮外。
帝昕皺眉看着一身銀白甲胄再度被濺上污血,說實話,就算是為先帝守宮退敵,他都沒這麼盡職盡責過。
一名暗衛趁這空隙,湊到帝昕耳邊禀報道:“王爺,鐘羽王殺回華京,已至宮門。”
帝昕擰眉。
顧償?
怎麼會?
過往五年,便是鐘羽王戰功赫赫,帝王降旨讓鐘羽王軍入宮領賞,都沒讓鐘羽王踏入過華京半步。
帝王不允許鐘羽王見皇後,哪怕是站在城樓上看一眼都不肯。
抗旨入京,鐘羽王與謀反無疑。
他那位皇兄應該正愁沒理由動顧償呢,顧償能這麼傻?還是說見阿願有難,已經顧不得旁的。
但不管怎麼樣,顧償來了,他勢必無法帶走阿願。
“王爺……”
身側的暗衛喚了一聲沉思的帝昕。
帝昕随即沉眸開口,“讓暗衛撤入潛龍宮,包圍千秋台,待亂軍攻入潛龍宮,就帶皇後走。”
“是。”
帝昕從潛龍宮外撤回千秋台,遙遙就望見一襲赤紅鳳袍的女子迎着晨光熹微站在千秋台之上,微微仰頭看着明暗交界的天幕,明明看着那雙眸平靜極了,卻又好似裡面永遠裝着一個見不到的人。
所以,悲傷輕易不可見,而是紮根于骨血中。
盛阙如影随形地跟在阿願身邊,見帝昕登台靠近,腰間握劍的手緊了幾分。
阿願則垂眸看向拾級而上的染血銀甲,後者滿眼映着阿願的模樣,笑道:“少見你穿鳳袍,很好看。”
阿願淡笑疏離地看着帝昕,“王爺做到了?”
帝昕揮了揮手,身後的周玉将三顆頭顱扔到地上,“還差五人,但潛龍宮已經守不住了。”
“嗯。”
阿願淡淡一聲。
“先跟我走,你安然離宮後,我讓暗衛将剩下的五顆人頭獻上。”
阿願沉思一瞬,歪頭看着帝昕,“王爺怎麼突然間這麼着急?”
她被困千秋台,消息沒有帝昕靈通,但知道憑借帝昕帶來的暗衛,守住千秋台綽綽有餘。
“你若怕我食言,我可以立誓,三位家主的人頭已取來,剩下的也不算什麼,我沒有食言的理由。”
轟——
是亂軍攻破潛龍宮大門的聲音。
千瘡百孔的大門倒地,亂軍嘶喊着興奮湧入,帝昕帶來的暗衛與亂軍厮殺到一起,為主子撤退拖延時間。
帝昕回頭看了一眼亂象,擰眉去拉阿願的手,“走,來不及了。”
出乎意料,阿願沒有任何反抗,任帝昕拉着走,後者疑惑了一瞬,但情況危急,也隻是一瞬。
牽到阿願手的那一瞬,他隻覺這女子的手太冷了,像一塊柔而無骨的冷玉。
下一刹——
“帝昕。”
清越的聲音響起。
帝昕回身的刹那,彎刀破開胸膛,朝着深處心髒刺去,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帝昕徒手接住。
身後是火海沸騰、亂軍厮殺,千秋台上鮮血滴落,帝昕感受着心口的劇痛,對上阿願那雙無悲無喜的眼睛,輕笑道:“聽說護骨烈就曾這樣差點被你刺穿心髒,我還笑過他一代蠻王羸弱不堪……未成想落到自己身上,也不過如此……”
“王爺!”
周玉見狀就要出劍護主,但盛阙比他更快。
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其餘暗衛從遠處沖來,急聲大喊:“護駕!”
與此同時,亂軍已經護着沈相殺到高台下,沈相望着高台上的赤紅鳳袍,雙目振奮,指揮弓箭手,大喝道:“誅殺妖後!”
一切都在發生在瞬息之間。
阿願身邊的除了盛阙,隻剩下澄娘和喜兒,前者還能持劍抱着必死決心護在阿願身前,後者倒也是能,就是哭得涕泗橫流,拿着匕首的手抖如篩糠。
小丫頭哪裡見過這場面,幾乎是一個呼吸間,無論千秋台上還是台下,都是要殺阿願的人。
喜兒哭得視線模糊,隐約看見台下的亂軍朝她家娘娘拉開了弓箭,她明白自個拿着匕首也是個擺設,不如當個肉盾來得有用,最後一咬牙,挺身護在阿願身側。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太害怕,所以出現了幻覺。
隐約間聽到了一聲鐵蹄長嘯,似是看見潛龍宮門殺入一個騎着烏骓、玄甲如墨的男人,手中握着長槍,那眼神和周身濃郁沖天的血腥仿佛是從血海中踏骨而來……
緊接着,因為迎面襲來的箭矢和暗衛,喜兒吓得閉上了眼,死死護在阿願身側。
可意料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喜兒顫顫巍巍地睜開眼,就見幾名暗衛被一柄破空而來的長槍貫穿倒地,就連朝她家娘娘射來的箭矢也被那柄長槍在半空破成兩半。
——隻是一槍!
千秋台下的亂軍認出了來人,頓時炸開了鍋,慌亂的氣息如火油滴入炭盆中爆開。
“鐘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