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女人:“我們懷疑,這個無名孩子是被普勞斯夫婦作為塞巴斯蒂安的替身撫養長大的,真正的塞巴斯蒂安·普勞斯可能已經去世了。他身上有施展過遺忘咒的痕迹,幾乎抹除了他之前所有的記憶。他是帶着塞巴斯蒂安·普勞斯的記憶誕生的。”
聽到這裡,哈利沉默了。他還記得塞巴斯蒂安的樣子。這個驕傲的男孩,背負着沉重的過往和父母的期望,夢想着有一天能夠成為傳奇調查員,終結家族數百年以來的詛咒。可這一切,原來隻是别人的記憶,一套被其他人強加在他身上的記憶,而他自己又是誰呢?他不是塞巴斯蒂安·普勞斯,隻是一個連身份都沒有的無名氏,無名無姓地葬身在蘇格蘭的荒野之上。
“報告,逃走的那個活屍也被我們抓到了。”一個穿着白色隔離服的男人急匆匆地跑過來,他身上濺滿了黑色的凝固的液體,聞起來有點惡心。
哈利看了一眼他背後的标志。上面隻寫了後勤隊三個大字,普通的後勤隊成員,不是什麼特殊小組的。
維多利亞點點頭,拉開了裹屍袋的拉鍊,辨認着屍體的身份。那是一個哈利不認識的女人,穿着深藍色的針織外套和花裙子,頭發被雨水淋得貼在臉頰上。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女人沒有眼睛,空蕩蕩的眼眶内鑲嵌着一對棕色的玻璃珠。
完美複制品。非常粗糙的手法。
哈利又接連打開了另外四個裹屍袋的袋子,露出了他熟悉的面孔。登山情侶、貝弗莉和本,以及……塞巴斯蒂安。
近距離觀察,哈利才發現登山情侶的狀況比起女人來說要差多了,他們看起來很奇怪,完全是屍體。情侶中的女孩全身都呈現出奇怪的灰青色。泡腫的皮膚像是水袋一般從男孩的眼眶垂下,哈利不想知道那些黑色的孔洞後面是什麼東西。也許已經有成千上百的幼蟲在裡面築巢了。
塞巴斯蒂安的眼睛睜着,白光已經熄滅,臉上流露出的全是恐懼。
在陰沉的雨夜,塞巴斯蒂安将玻璃珠的微弱反光錯認成了活人的眼睛,打開了那扇通往地獄的大門。究竟是他被完美複制品蠱惑,還是他自己生出了其他的念頭,此時已經不得而知了。
“安息吧,朋友。”哈利默默合上了塞巴斯蒂安的雙眼。“作為塞巴斯蒂安·普勞斯,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還有一個幸存者。”他回頭對調查員二人組說。“他叫做瑞奇,是來這裡探險的小孩,隻是個普通的麻瓜。”
維多利亞:“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哈利沒有留下來幫忙。做不到。你能嗎?他跑了。好吧。他沒有停下來看,沒有停下來檢查殘骸,也沒有做那些好人會做的事——看看是否有人還活着,看看他是否還能幫忙。他媽的隻是一路狂奔。
離開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普勞斯宅。那是一個中午,陽光微熙,天邊露出美麗的橘黃色。每片山峰都升起滾滾黑煙,如果不是之前那場暴風雨,整個森林可能已經陷入火海。遠處那道奇異的山脈變得清晰起來,可以看見火星環帶一樣的龐大天體圍繞在那裡,在雲層下仿佛一個巨大無比的金色光圈。這地方平靜安詳,就像揭開了一塊厚重的黑幕。也許這隻是他逃出來後感到的解脫,也可能是某種神聖作祟。
無論如何,他逼着自己挪開視線,凝視着眼前的路。哈利再也沒有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