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想到,這個渾身浴血、頭發散亂的瘋女人在兩分鐘前還是一位端莊的淑女。
當文斯利重新出現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好像要癱倒在地上一樣。他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好在高溫止血,他才勉強保住了一條性命。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身體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
赫敏吓壞了,她想要抓住文斯利的手臂,但是卻害怕讓他的傷口再次撕裂,隻好站在一旁無助地啜泣。哈利陪着文斯利慢慢地坐起來,他沒有哭,但是眼眶卻紅通通的,好像一個熬了整晚的“夜貓子”,看來受的驚吓實在不小。他猶豫再三,才鄭重其事地輕輕碰了碰文斯利的肩膀,從鼻腔裡嗫嚅着發出了幾個字:
“好兄弟。”
哈利說話的時候似乎有些尴尬,他的手一直不停地撓着鼻子,好像那裡住着一隻癢癢蟲一樣。這是一種典型的下意識動作。在大多數情況下,哈利都自诩虛長了四十餘歲。即使不算上這輩子的年齡,文斯利對他來說也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大,和這樣一個小孩子稱兄道弟實在是有些奇怪。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回避叫别人“老兄”,“夥計”和“酷哥”這些時髦兒詞彙的原因。
兩個人完全忘記了自己還身處遊戲之中。
“小事。”
文斯利嘿嘿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但是下一秒卻疼得龇牙咧嘴起來——他的頭上也有幾條不小的擦痕。他坐倒在地,還不忘把屁股底下的箱子拿出來。
箱子沒有鎖,哈利拂去灰塵,露出底下斑斑點點的塗漆。
“箱子似乎有被火烤過的痕迹,煙囪裡不可能竄到火,一定是火災的遺物。”他分析道。
聞言,文斯利的眼睛亮了,掙紮着想要坐起:“這麼說來,我們找到線索了?”
“你别動,小心把傷口崩開了。”赫敏連忙擦了擦臉,用眼神示意哈利。受到這次驚吓,她的嗓音都有點兒沙啞了。
箱子沒什麼阻礙的打開了,隻是正中擺放的兩樣東西平平無奇。
左邊是一封血迹斑斑的布片,右邊則是一盞再普通不過的煤油燈。這塊布片應該能和小女孩的睡裙完美吻合。
裡面詳細地寫出了裡德爾一家火災的真相。小女孩——也就是愛麗絲的姐姐麗茲·裡德爾,半夜起床倒水時偶爾聽到閣樓上傳來了奇怪的響聲,卻發現有一隻長着巨大眼球的飛蛾在不斷撞擊煤油燈。煤油燈被它撞倒,引發了大火。麗茲試圖撲滅火災,可是大火點燃了她父親的攝影和試劑,火越燒越大,最後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她隻來得及将自己年幼的妹妹推出火海,便失去了意識……
這封信的結尾寫得十分匆忙,似乎在害怕某人發現它的存在。
麗茲醒來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她被困在拉特利奇瘋人院的506号房間,每日都有一個老男人給她喂食多爾比氏鎮靜劑和鴉.片酊劑(1),趁她昏睡之際将身上的器官活活挖去。而她的妹妹愛麗絲,就住在幾牆之隔的413房間内。
姊妹連心,愛麗絲竟然就這樣被活活吓瘋了。
哈利畢竟是哈利,有着遠超同齡人的膽識和智慧:“當時的确有一名患者入住,隻不過恐怕他并沒有什麼肺炎。”
“租下房間的人将506号房分割成兩間,麗茲住的是裡間,他住的是外間,因此一直沒有被人發現。”哈利信心滿滿地推論,他對自己的判斷有十足的把握。
麗茲的絕筆中寫到,對方雖然面容蒼老,但是卻有着一頭金燦燦的短發,雙手細膩光滑,令人起疑。她很聰明,隻是可惜,到死她都沒有揭穿老男人的真面目。
‘對方一定是個擅長易容術的老手,這個年代的假發沒有那種款式。這麼一來,範圍就縮小了很多。’
墨菲的畫像中也有長着眼球的巨大飛蛾,看來幕後黑手就是那名老男人。
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縱火傷人,也不知道他挖了麗茲的五官到底派什麼用處。
“麗茲,你們裡德爾家的血海深仇,連着博爾頓家的份,我們會一并幫你們報了,你可以安息了。”
他對着506号房間的大門默默念叨。說來也奇怪,他說完之後,鏡中世界的大火便莫名熄滅了,隻留下被燒得漆黑的506号房間。
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再繼續待下去了。文斯利的傷勢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得到專業的治療。
前台小姐看見他們,連忙着急地詢問。僅僅在瘋人院住了一天,就傷成這樣,要是傳出去了,她們瘋人院還怎麼開下去!赫敏推脫說是點壁爐的時候不小心,燒着了裙子,她竟然也毫不懷疑。
不過,前台小姐似乎并不清楚有關老男人的事情。
屋外的天空早已放晴,那片奇景似乎從未存在過。哈利和赫敏一人一邊架着文斯利,慢慢走向人聲鼎沸的大街,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強烈的目光,總覺得有人正在暗中監視他們。
可是他們始終沒有發現這道視線的主人在哪裡。
“KP,我們倆都過一個【偵查】。”
“傑裡米的點數是78/70,威廉的點數是34/50。那麼你們注意到麗茲站在506号房間的窗口前,她對你們做出了一把匕首的手勢,似乎在暗示着什麼。”鳗魚從大衣的夾層裡掏出一架迷你的銅制望遠鏡,舉在鼻子前,向瘋人院樓頂張望着。有時候,哈利真懷疑他是不是哆啦A夢還是什麼的。
赫敏轉頭看去,四樓的窗口果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麗茲穿着單薄的睡袍,孤零零地站在房間内。她的眼眶中不斷流出黑紅色的血液,似乎是知道自己說不出話,她用手指向他們賣力地比劃着。哈利則什麼也沒有看到。
‘匕首?兇手?’赫敏猜測着麗茲的意思。
拉特利奇瘋人院的四周都被鐵籬笆圍住,麗茲站在當中,隐隐形成一個“囚”字。
走出大門後,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據前台小姐所說,華生醫生的診所就在幾條街外。
仗着華生被遊戲劇情關在221B,哈利四人光明正大地進入了診所,還借機換了一身新行頭。為了遮擋文斯利被火燒了的頭發,他們買了一種叫做塔幫的頭巾,戴上去和奇洛簡直一模一樣。赫敏則獨自一人留在裁縫店裡換衣服。
趁她不在,兩個男孩抓緊時間上了趟廁所。
在男廁所紙簍裡,哈利發現扔着很多印有印度男子頭像的傳單,上面寫着“英國需要您!”之類的宣傳詞。
鳗魚是這麼介紹的:“診所的廁所十分整潔、明亮,空氣中還殘留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五個隔間的門都是打開的,紙簍裡滿是被揉成一小團兒的紙球。其中很大一部分紙團上都沾着不可名狀的物體。”
很顯然,這些傳單會出現在廁所裡隻有一個原因。
哈利粗略地看了一下,印度男子薩提亞·舒克拉,他主張把孩子們統一送去軍事學校培養。這引起了哈利的懷疑。薩提亞提出的這些方案簡直太荒謬了。别說市民們會不會答應,他又哪兒來的錢來培訓呢?
其中一張紙上寫上了“你不過是個殖民地的下等人!”字樣,筆筆力透紙背,看來寫字的人出離得憤怒。另外一張紙上則用紅墨水給薩提亞畫了惡魔的犄角和尾巴。
‘這家夥說不定和兒童失蹤案有關,他要把孩子集中起來一定有鬼。’
‘他就是折磨麗茲·裡德爾的罪魁兇手?不對,綁架她的男人有一頭金發,而傳單上的男人是黑發黑膚,還長着一對非常有特點的八字眉。麗茲不可能認錯。’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薩提亞應該與那個老男人無關。長着金發的……這句話聽上去十分耳熟,哈利究竟是在哪裡聽到過類似的說辭呢?
大約十幾分鐘後,赫敏從外面帶來了今天的午餐。午餐是一種倒在搪瓷桶裡的大雜燴,被文斯利稱之為“嘔吐物”。裡面有烤土豆、炖菜和羊排。
被火燒了一下,文斯利渾身出汗的問題倒是好了,隻是又多了個瞳孔放大、不會眨眼的壞毛病(2)。
醫師為他做了全身性的檢查。萬幸的是,隻要堅持上藥,一年之後就能愈合了,不過可能會留下疤痕。
沒過多久,文斯利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了,隻不過他的胳膊還是僵硬地厲害,整個上身無法做出任何複雜的動作。
下午一點左右,所有人整裝待發,原路返回白教堂地區。但這次花的時間較短一些。
隻有兩個強壯的警察在站崗,曼塞爾街口用寫着“禁止跨越”的牌子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