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到處都是陰暗,寒冷,微亮的燭光在這裡隻是一場襯托,當買進刑部大牢的那一刻感受到不亞于外面的寒冷,沈姜次的心猛然一抽,過往的記憶不斷浮現在腦海裡,這種地方他不是沒有待過,黑暗、寒冷早已經成為他生活中的一環,可是謝硯不一樣,他不應該重蹈他的覆轍,沈姜次你不是說過嗎?你不是承諾過嗎?你還是失言了……他的心像是得了病,抽搐中嘲笑着自己的無能。
“殿下,到了。”
沈姜次也算是夜北的人,如今夜北已經算是在皇城之中橫着走的存在,一切都已經不複過去,甚至是有人從中察覺到細小的變化,甚至是沈姜次身份都開始水漲船高了。以前夜北在暗處的時候,他是夜北最重要的棋子,現如今夜北在明處他的地位依舊不會動搖,對于一個小小的刑部大牢,自然是手到擒來。
牢門被打開,此時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可以說是近在咫尺,明明那麼近,可是每一步卻又是那麼艱難地擡起步伐。
對于沈姜次的突然到來謝硯不是沒有準備,隻是沒想到會這麼突然,還是這般夜深風露重的時候。他聽到動靜回頭的那一刻,神情複雜,有歡喜,有失落,更多的是怨恨。明明心裡很期待,明明很是關心他,那日他的傷勢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可是話一開口卻變成了:“你怎麼來了,看我笑話嗎?殿下。”
一句殿下,算是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也讓他們認清了自己。
一個是北襄的皇帝,一個是東濮的皇子。
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是天塹一般。
謝硯甚至不敢直視他,背對着他,企圖将兩人的距離拉開。
他不應該相信沈姜次的花言巧語,更不應該一時疏忽大意。失去了事情的主動權,動了情就像被人牽着鼻子走。既然錯誤已經産生了,那麼自當及時止損,逆風翻盤……
沈姜次知道他在怨恨自己,半晌:“我想來看看你。”
謝硯的身形一怔,反應過來後。他道:“殿下,沒有必要深夜前來,我很好。如今或多或少也算是一張底牌,沈鈞不會殺我的,倒是殿下的日子應該比以前好很多了吧!及時投誠,捉拿敵國皇帝,哪一件不是大功一件,又何必在這裡假惺惺的。”
以前的沈姜次不屑解釋,後來他無法解釋。
苦衷被埋藏在心裡,他也是說了一句:“對不起,我……”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沈姜次也許他們說的對,你就是哪裡都容不下的人,你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上,為什麼……為什麼。”謝硯也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好不容易付出真心卻沒想到以這樣的下場結尾,看着他的臉色愈發暗沉,又想到他身上的傷勢,他開始有些後悔,可是氣頭上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其實兩個人的對立面,就這樣結束了,以誤會結束也挺好的。以後兩國對立,恨總比愛得心應手。
沈姜次知道他的氣話,勸說自己不放在心上的同時心中難免不是滋味。他一字一句:“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的。”
這句話說了很久,到如今仍舊是一種口頭承諾。
謝硯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隻不過我需要時間,你還是這句說辭。”
沈姜次也知道自己這種行為,等同于空口承諾。可是他現在……
大病未愈加上舊傷未愈,沈姜次如今的身體狀況和強弩之末沒什麼區别,每說一句話做一件事都像是在消耗他為數不多的經曆。
半晌都得不到回應聲,偶然間有些許輕咳聲傳來,謝硯沒忍住回頭,正好看到沈姜次搖搖欲墜的身體,大腦一片空白之間他慌張地扶上他的身體,冰涼指尖蔓延開來。謝硯原本已經認為自己習慣了他身上的溫度,可是這次似乎與以往不同,更加冰涼。碰上他的身體,謝硯細細地打量着他,沈姜次本就身形高瘦,如今經曆了傷病,說是面色蒼白如紙也毫不為過,血色毫無的唇瓣,甚至要比那日出獄更加可怕。玄色那種沉悶的顔色不适合他,壓抑更不适合他。
謝硯不免得有些心疼,他貼着他的身形,握着他的手,甚至感覺不到他的體溫,他的手抓得更緊了生怕下一秒他就會離開。“你沒事吧?”
沈姜次看着他,硬生生地從臉上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他還受着傷,那一劍……沈姜次看向他傷口的位置,即便是貪戀,還是義無反顧地推開了他。
謝硯的手僵滞在半空中,不悅道:“看來,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猛地推開他。
沈姜次的無奈,他怎麼像隻野狼一樣不滿意之間就亮起自己的獠牙。他想要撫上他的手腕卻被他刻意保持距離,兩人一番折騰之下,即便是病患之身,兩人也是絲毫不謙讓對方。謝硯發洩着自己的怒氣,沈姜次卻總是似有如無地躲着他。幾個回合下來謝硯并沒有消氣
他不慎碰到他的右手手腕。
謝硯随機也反應過來:“你沒事吧?”
沈姜次能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傷口在往外滲血,疼痛感漸漸傳來。他将手往回縮了幾分,“我沒事,我可是沈姜次你放心吧,小打小鬧傷不了我。”
“油嘴滑舌。”
“好,我油嘴滑舌。”沈姜次配合着他的話語,順勢摟上他的腰。
謝硯放棄掙紮着的動作,他記挂着他身上的傷,他也記挂着他傷勢。
明明是相互記挂,卻因為所有事情被迫對立着、
謝硯看着眼前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男人,複雜的情緒沖擊着他的理智,他順勢咬上的他的肩膀,同樣的位置,上次也是這樣。他阻止,他宣洩着……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隻有黑暗中的些許燭光環繞在他們周圍,寒風自窗而來,鮮血一滴滴落在肮髒的地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謝硯才消氣般地松口,看着他的樣子不舍不忍,現實往往比這一刻的荒謬心疼,來得更快。他必須這樣做,他一字一句言辭懇切:“沈姜次,我不想要你的口頭承諾,我們既然走到這一步了,你既然覺得對不起我了,那麼……你答應過的送我回北襄。”
經次一事後,謝硯算是徹底明白一個道理,不管事情是否是他這個人做的,隻要身處權力旋渦,沈鈞是絕對不會放過他。不如他再幫他一次,以自己的性命設局,就如同當初的他一樣賭一次。
沈姜次察覺到這其中的一絲不對勁,“你想做什麼?”
謝硯笑着:“我隻想平安回北襄。”
不管這件事他到底想幹什麼,沈姜次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好。”
走到謝硯看不到的地方,沈姜次猛然癱坐在地上,他念叨着,“沈姜次,你還真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利用也挺好的,起碼他還願意與你逢場作戲。”
謝硯無意間察覺到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想着他剛才的慘白模樣,僵硬的身體,他的眼底有着一絲心疼,他流血了,為什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