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昱橫不由的笑出了聲。
周堅剛有些得意,聞聲後惱怒道:“你笑什麼,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會說那老頭行。”
昱橫對着他眨了眨眼:“你們都行,兩個老頭還争來争去,一點都沒有長者風範。”
周堅将手中的小販推給了晴無夜:“長者風範,這活應該是師父的,我們師兄弟就負責争來搶去。”
小販的衣領快要被拎斷了,勉為其難的出了聲:“還真是。”
周堅當仁不讓的在金叔後面走上了繩索,果真是健步如飛,速度也更勝金叔一籌,昱橫卻對此表示無語。
晴無夜這才将小販推到了繩索邊,面無表情的道:“他在對面等着你呢。”
小販表示拒絕,有那麼一刻他不想過去了,就在此時聽到身下咔咔的木頭爆裂聲,悚然之際時迅速抓上了繩索。
他是用爬的,可晴無夜卻在他爬的時候蹲下了身,凝神細看,小聲的道:“我總覺得他不簡單。”
昱橫表示認同:“我也這麼覺得,我相信兩位師兄早就看出來了。”
姚羌看着小販到了對面,對着不遠處的姚戚戚招手:“戚戚,該你了。”
姚戚戚走了過來,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姚羌,這兩人都是姚自量的至親,立場卻不謀而合的一緻,都是違逆姚自量,将姚自量推入深淵的人。
姚戚戚在求生這方面一點都不含糊,很快就到了對面,姚羌見姚戚戚到了後,也不多話,直接上了繩索,爬了一段路後說:“你們也快點,我看這樓撐不了多久了。”
現在樓頂上還剩四個人,謝山是四個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昱橫做了個請的手勢:“謝老闆,請吧。”
謝山沒動,老僧入定道:“我在這裡是早死,去了那裡就是晚死,都是一樣的結果,就不費這個勁了。”
昱橫也不否認:“沒錯,你早晚都得死,可是還沒到死的時候,也别在我面前死,抓緊吧,你不走,就是拖延我們的時間。”
謝山的神色似乎僵了片刻,稍緩之後不知想清楚了沒有,默默地走到了檐角邊上,他深吸了口氣,看着樓下熾熱的火光,還是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随勇上前有些沒底氣的安慰:“沒事,隻要抓緊繩子。”
他也在害怕,從小他就怕高,雖然此時的樓頂也不算太高,如果擱在平時,他能看到樓底,那就不足為懼,可是在這裡,他隻能看到上蹿下跳的火焰,對他來說,就像是身處火海之中,有些赴湯蹈火的意思,看不到底,他表面上在安慰謝山,其實真正的是在勸慰自己。
昱橫知他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卻是個惜命的人,也很膽小,在謝山爬過去的時候,安慰他:“接下來輪到你,别怕,我和晴無夜都在這裡,隻要你抓緊繩子,對面不會放,我們也不會放。”
随勇咬着牙點了點頭,十指已經微微蜷起,就像是此時此刻已經握住了繩索,喉間發緊,嘴裡不停的重複:“我出來都要大半年了,我娘可不能餓着啊。”
“不會,祁太後死了。”
昱橫不知自己為何現在提到這個,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說,祁太後死了,小皇帝羅威掌握朝政。
羅威是個什麼人,昱橫不了解,難道他掌握了朝政,這天下就太平了嗎,黎明百姓就能吃得飽肚子了嗎,或者還和以前一樣,又做了誰家的牽線木偶,那個牽線的人是不是權傾朝野?又是怎樣的人,是惡是善?是較以前雪上加霜,還是棄暗投明了?想到這裡,昱橫神色迷茫,一切都未可知,當務之急是先要處理了臨悠城這檔子事。
謝山爬的不快,卻也四平八穩,在場的人都在膽戰心驚的看着他,就在他到了對面,昱橫擡手在随勇背上拍了一把。
沒有多話,随勇再次咬了咬牙,這時不爬也要爬,為了在家等他回去的老母,為了死去的陳老爺子,也不能把命稀裡糊塗的丢在這裡。
就在他爬上繩索的一刻,昱橫隻覺身下一沉,剛想低頭去看,晴無夜在他身後壓低聲音:“别低頭。”
昱橫料到了這座小樓撐不了多久,這時覺察到已經快不行了,為了保持平衡,他站了起來,将繩索拉高了一寸,随着腳下一次次的下沉,他将繩索拉高了一寸又一寸,在這種時候,他可不能讓随勇對這裡的危險有所察覺。
就在他将繩索快要舉到胸口的時候,随勇已經爬了過去,昱橫沒來得及松懈,發現晴無夜不容分說的将繩子綁在了自己的腰間。
小樓正在搖搖欲墜的往下塌陷,他們在下一刻就要沉入這汪洋火海之中,昱橫回頭,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将手裡的繩索在晴無夜身上繞了兩圈,兩人被結結實實的綁在了一起。
晴無夜緊緊的将繩子末端繞在手上,就在下一刻,小樓在火海中發出了轟然的倒塌之聲,兩個人瞬間消失在了火海之中,面對着這一幕,對面樹頂上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神色緊張的看着這一邊。
金叔已經踩着樹枝,到了院牆上,他不停的往後拉着繩索,嘴上沒有出聲,心裡默念着快,一定要快,這根繩子關乎了兩個人的性命。
身後的繩索逐漸緊繃,金叔知道樹上也有人在往後拉繩子,大多數的人都在努力,誰都不敢托大,火光照亮了他們額上的汗珠,和他們神色凝重的臉,這些人都想要救人。
昱豎幫不上忙,坐在樹杈上大哭:“昱哥哥,你可千萬。”
随勇手裡攥着繩子,回首呸了一口:“你他媽哭喪啊。”
小申圓瞪雙眼,怒道:“哭什麼喪,将軍才不會死呢。”
随勇接着呸了幾口,直到他覺得把晦氣啐完,手中加着力道,他的手背發白,幾乎用了他平生所有的力氣。
昱豎聽到這話斂了哭聲,哽咽着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小紙條,捏在手裡按了按,又揣進了懷裡。
謝山拉着繩子最末端,他生活優渥,享福慣了,沒什麼力氣,隻能勉為其難的往後拉着,一眼瞟到了昱豎手裡的動作,也沒有吭聲。
小販自從聽到秘方兩個字,他一直在留意着昱豎的一舉一動,此時他也看到昱豎拿出了紙條,還沒看清,昱豎又收了回去,如此一拿一放,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差不多八九不離十了。
姚戚戚已經不在樹上了,她置身事外的跳到了樹下,在漆黑的院子裡一陣琢磨,隻覺得這邊的院牆更高,也更巍峨,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跑,外面這麼亂,裡面也亂,現在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小販也沒出力,他也想跑,手中敷衍,眼神亂瞟,他想在這裡找到出口,不管如何,跑出去了就是活着,可惜他夾在這些人當中,前有金叔,後有周堅,他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兩人眼裡,他隻能思緒亂飛,說:“我不行了。”
周堅不作聲,小販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覺背後涼飕飕的,按耐住想要跳下樹的沖動,雙手僵硬的往後拉扯着繩索。
姚羌卻堂而皇之的松了手,他就站在牆下,開始沿着牆往前跑,大火似乎沖了出去,蔓延到了他所能見到的地方。
外面喧嘩聲四起,吵的不行,亂竄的火苗如燎原之勢般的急速蔓延,直看的他膽戰心驚。
昱橫的左手使不出力,繩索是綁在他身上的,晴無夜這裡隻是虛虛的套了兩個圈,并不結實。
他怕晴無夜滑落,幹脆四肢并用,把自己當成了一根結實的繩索,緊緊的箍在了晴無夜的身上,發誓般的說:“我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晴無夜雙目注視着昱橫,言簡意赅的答應道:“好。”
說完話,他雙手拉着繩索,帶着兩個成年人的份量,一寸一寸的往上爬,繩子在他手腕上套了一圈又一圈,速度一點也沒有減慢。
上下都在用力,不消多時,他們在大火之中冒出了頭,昱橫的下巴擱在晴無夜的肩上,在他們整個身體都出來的時候,看到兩人是用什麼樣的姿勢逃脫,那些拉着繩子的人手中的動作都有那麼一刻的停頓,臉色有那麼一刻的古怪。
金叔首先發話:“快了。”
這時,其他人都回過了神,低頭垂眸,有意無意的躲避着看到的一切,晴無夜的右手攀上了牆檐,将昱橫輕輕的往上一送。
金叔拉過昱橫,手在昱橫後背上拍了拍,感慨這一刻昱橫的死裡逃生:“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就像五年前,金叔把昱橫從沙漠裡拉了出來,經過連續兩天不分晝夜的診治和調養,昱橫緩緩蘇醒,剛睜開眼,金叔也是同樣的一句話,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