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片刻的沉寂之中,有個小太監提着袍擺一路小跑着進了大殿,見到梭真倒頭就拜:“皇上,聽說漏了一個。”
梭真臉色陰沉,擡手重重拍向龍椅:“跑了?叫他們去找,城都封了,怎麼還會跑掉。”
身邊劉公公的嘴角似乎有那麼一刻的抽動。
小太監讷讷應聲,卑躬屈膝着道:“皇上,林将軍為了抓杭将軍,已經進城了。”
梭真一手扶着龍椅,倏地站了起來:“朕就知道,這個林陽不會走遠,杭白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聽到皇後死了才進來的?”
小太監磕頭如搗蒜:“沒錯,正是如此。”
梭真冷笑,一點不留情面的道:“朕就知道,他們肯定是那麼回事,告訴你們,皇後該死,杭白也該死,林陽抓住了杭白?”
小太監眼珠亂找的想了片刻,才有了回答:“差不多。”
梭真皺眉:“什麼叫差不多,抓住就是抓住,沒抓住就是沒抓住,不對,朕派出去的人呢,怎麼輪到林陽來抓?”
小太監這才擡起了頭,先是瞧了一眼梭真身邊的劉公公,劉公公畢恭畢敬的站在一側,低眉斂目,入定一般。
“是這樣,皇上,他們是合力一起抓的。”
梭真重新坐回龍椅:“他們人呢?”
小太監反手指着殿外:“在外面呢。”
劉公公忽的擡起了頭:“皇上,現在是非常時期,可不能叫他們進來,先讓冒小進來吧。”
梭真竟然聽從了一個宦官:“好,傳冒小。”
冒小個子不高,此時頂着花翎頭盔,邁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路過玉夫人的時候,還是露出了太監慣有的谄媚笑容。
男孩正用一種大惑不解的神色看着他,冒小上下打量了一圈男孩,臉上有一絲狐疑之色。
冒小靠近龍椅有十幾丈的距離,停下腳步,有模有樣的做出了一個将軍的跪姿,單膝着地:“皇上,杭白被我抓住了,和林将軍一起在殿外候着呢。”
梭真半眯着眼,還真把這個太監當成了一個将軍,隻奈冒小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将軍,他幽幽的道:“說說看,那個漏網之魚是怎麼回事?”
冒小趕緊撇清關系,習慣性的雙膝着地,頂上的頭盔差點掉了,他勉強扶住,頭盔就這麼莫名滑稽的歪在頭上:“皇上,我去之後才聽說的,這幫窩囊廢,沒用的東西,連抓人都抓不到,皇上,要不您把任務給我,我一定将那個人抓住後千刀萬剮,以絕後患。”
劉公公隻覺汗顔,聽得好一陣龇牙咧嘴,粉白的臉頰抽搐了一下,不可思議的斜睨着冒小。
梭真敷衍的揮了揮手:“那你去抓吧。”
冒小正要領命,還是想到了殿外的杭白,谄媚的問:“皇上,那杭白怎麼處理?”
劉公公橫了冒小一眼,感覺這不成器的東西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一身雞皮疙瘩的斥道:“不用你管,滾出去。”
冒小肩頭一縮,艱難的扶着頭盔,後退着出了大殿,返身興沖沖的小跑着離開了。
男孩一直聽着他們的對話,這時仰頭看向玉夫人,竟然猜對了八九不離十:“那個漏網之魚,是賣糖水的小販嗎?”
他的聲音極輕,又很細,高殿上的人沒法聽到,玉夫人垂眸掃了男孩一眼,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
男孩立馬噤聲。
皇宮一側的宅院,小販被他們綁住雙手,繩子的另一端系着小樓的廊柱,同樣另外兩個人,姚戚戚和謝山也是被綁的結結實實。
小販一開始離謝山很遠,他以前也曾見過謝山,當時離的太遠看不真切,這時覺得高高在上的謝大财主跌得粉碎,落了個和自己同樣的下場,不由暗暗發笑,他曾經有段時間還膜拜過這個覆盆國最會賺錢的人。
謝山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靠着牆,這時正值晌午,日頭高照,卻沒有照到這片牆垛,謝山頭頂上的一扇木窗向外開着,借着木窗搖動的陰影,他的臉半掩着忽明忽暗。
姚戚戚坐在長廊的欄杆上,她的目光始終盯着昱豎不放,昱豎一開始還繞着随勇跑來跑去,發現她的目光不善,也神色古怪的回視着她,沒有絲毫畏懼。
周堅正和金叔在說着話,低低的聽不清楚,姚羌就在長廊外,虎視眈眈的瞪着被綁着的三人,盡職盡責的毫不分神。
小申跟着晴無夜進了小樓,沒有多做停留兩人徑直上了二樓,晴無夜還想再去看父親一眼,就算那隻是一張畫像。
小申走上二樓之後,并沒有注意到那張畫像,漫不經心的在小樓裡走了一圈,最後才循着晴無夜的目光看上去,不由的贊歎:“将軍,這畫像上的人真的和您很像。”
晴無夜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虛無的前方:“這是我父親,他叫秦淵,我很久沒見他了。”
小申驚異道:“為何會在這裡有秦老将軍的畫像?”
晴無夜苦笑,他緩緩的朝樓梯口走去:“一段淵源而已,小申,你看這裡是屈城外的涼坡亭,這場戰争就由此處開始。”
小申站在那一時沒動,片刻後卻在畫像裡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他指着畫像道:“将軍,亭子裡的這個人,是不是個皇帝?”
晴無夜定睛細瞧,經小申這麼一提醒,他發現了第一次沒有注意到的,在亭子裡坐的最遠的那個人,頭上戴冠,雖然描畫粗淺,但冠上的那個翡翠玉珠畫的卻是有棱有角。
前一次他和昱橫上樓的時候已是傍晚,夕陽逐漸西下,當時不怎麼看的真切,這時陽光撲灑進屋,光線十分充足,因此看的很是清晰。
他再去看另外兩個人,左手坐着的那個人,手裡拿着一把折扇,折扇的穗子還挂着一顆寶玉,正是謝山經常用的那把扇子。
驚瑤到底沒有敷衍,雖然相貌模糊,還是畫出了每個人的點睛之筆,姚自量腰間的墜子,也是一塊寶玉。
小申眼睛睜大,還在一旁念叨:“我怎麼感覺他們戴的三塊寶玉,都是一樣的啊。”
晴無夜凝神思索,或許是驚瑤在畫作上有意為之,又或許是這三個人所戴之物本身就是類似的寶玉。
一樓大門口,昱橫沒型沒歀的坐在門檻上,靠着門框無所事事,金叔沖着他招手:“臭小子,你還不過來。”
昱橫嚴詞拒絕:“我不想和你們一起,誰知道你們在商量着什麼事。”
在妄加國的大軍中,姚羌和昱橫沒打過幾個照面,也就在臨居城外說過一兩句話,這時不光看着那三個人,還有意無意的打量着昱橫。
“小師弟,你是對我們做的事有什麼成見嗎?”姚羌隻覺好笑,發問道。
昱橫見姚羌主動招呼,他至今還記得姚羌說過的那句所謂英雄論,他擺手說:“沒有,你們挺好的,我覺得啊,現在覆盆國的皇帝老兒肯定在找一個人。”
這時,樓外的所有人都把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了謝山,可是昱橫卻說:“不是他,是他對面的那個。”
小販正亦步亦趨的打算靠近謝山,聞言頓住腳步,見衆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立馬悚然:“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