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羽箭擦着自己的鼻尖飛過,小販的後背一下就被冷汗浸濕,在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究竟是以一個什麼姿勢站着,大驚失色的叫道:“我的腰。”
昱橫手指敏捷的搶到了一支羽箭,才知道他們是誤入了一場追擊戰,捏在手裡就知道,這箭是林陽的手筆,林陽在他們身前掠過的時候,快速的道:“昱橫,杭白是怎麼回事?”
昱橫這才注意到,被林陽追着跑的竟然是杭白,杭白還帶着一小隊人馬,正在策馬朝着皇宮的方向飛奔。
昱橫心念一轉,大喊道:“是覆盆國的皇後死了。”
林陽啊了一聲,但他沒有停下,可是最前面的杭白卻停下了,動作飛快的圈馬回身,和林陽來了個面對面的相遇。
杭白隻覺手腳冰涼,懷疑自己聽錯了,心裡抵死掙紮了片刻,也沒緩過勁來,他聽的真切,難以形容自己現在複雜的心情,無視林陽的逼近,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說了什麼?”
他問的是昱橫,林陽這才勒停了馬,也朝向昱橫,問道:“你剛才說是誰死了?”
昱橫手裡還拿着羽箭,如實答道:“你們的皇後。”
剛才一追一趕的兩個人随即面面相觑,林陽首先開口:“杭白,你說皇後讓你出城,她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麼?”
杭白并不想理會林陽,還在問昱橫,隻見他那張還算看得過去的臉此時現出了殺機四溢的扭曲,對上昱橫的眼睛,歇斯底裡的咆哮道:“誰殺了她,我就要他的命!”
昱橫可不想現在鬧出什麼事來,語氣盡量平靜:“我看着你們皇後進了冰庫,然後冰庫就爆炸了。”
杭白額頭青筋暴起,他現在耳邊嗡嗡作響,腦中一片混亂,嘶聲吼道:“你為什麼不攔着她?”
昱橫很想說,那位驚瑤皇後臨死之前,還想帶着晴無夜一起死,不過他立馬想到杭白并不會關心這個,他頓了頓,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沉默半晌,杭白知道其中定有緣由,認為還是問出個究竟比較好,不甘心的又問:“你們一定說了什麼,才會導緻她如此這般。”
杭白說完,看向晴無夜,語氣沒有絲毫收斂,大聲吼道:“是不是你們和她提到了秦淵?”
林陽悄悄的驅馬到了杭白身邊,杭白都沒發現他們倆現在是并駕齊驅,像是在同一戰壕裡的戰友,完全沒有了之前敵對的劍拔弩張,林陽擡臂在杭白面前一攔,勸架似的解釋:“我說杭白,一定是我們皇後向他們問起了秦淵,他們如實告知而已。”
杭白已經下了馬,捶胸頓足的站在原地,不停的重複道:“我都瞞了她這麼多年,還是被你們這麼輕易的說了出來。”
昱橫隻覺納悶,遲疑的去看晴無夜:“這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
晴無夜不假思索的搖頭:“不知,我父親應該不認識她。”
這話驚瑤說過,昱橫之前在冰庫爆炸前就意識到了什麼,但在晴無夜這裡又不想說的太明白,畢竟是這位皇後一廂情願的事情,和秦淵沒有半點關系,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問:“那怎麼回事?”
林陽駕着馬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陳述起了事情的始末緣由:“沒怎麼回事,我也是聽說,我們的這位皇後殿下,五年前還算是個安分守己的覆盆國皇後,可是不知為何,就在那一年後,她就開始行事乖張,不僅暗中做了都城禁軍的主将,那個禁軍總督被她像個傀儡的晾在了一邊,整天就是吃喝玩樂,一點屁用都沒有,她還一手把持了覆盆國和妄加國的地下生意,我還有點奇怪,我們的皇上卻不管,由着她任意妄為,她這五年來,還經常的踏足妄加國的屈城,我們的皇上就像是找到了擋箭牌,在外人看來,皇上似乎被完全蒙在了鼓裡。”
他話說的直白,直說的杭白一愣一愣的,這種完全無視君臣之道的話,杭白是頭一次聽到,雖然他也會暗中腹诽皇後對朝政的僭越,但皇上沒說什麼,他一個駐外的将軍,又能有什麼意見。
昱橫根據這段話,再聯系到小樓上的那幅畫,事實本來就不難猜,于是确定了心中所想,這位做了一國之母的皇後,在五年前的一次邂逅,對秦淵産生了不一樣的情愫,她就借着和妄加國的交易,頻繁的去往屈城,可是陰差陽錯,終究是因為有緣無分,在那段邂逅過後,她再也沒見到過秦淵。
她殊不知,秦淵就在同一年,正是因為她親手促成的兩國交易而被下毒謀害,至此之後,她已不可能再見到秦淵了。
長達五年的念想,在晴無夜的如實告知之下瞬間崩塌,驚瑤在精神上一時沒承受住,加上也可能是因為自己,而造成了秦淵的枉死,驚瑤最後選擇了和自己做下的那些罪惡一同消失在這世間的赴死決定。
杭白一時找不到地方發洩,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牆上,引得石灰紛紛揚揚的落了地,接着又是幾拳,砸的手背通紅,皮肉磨裂,鮮血直流,他的世界就這麼在迷茫的夾縫間,被拖進了一片無望之中。
見他如此,林陽想要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頭,直入正題道:“兄弟啊,節哀,現在是輪到你選擇陣營的時候了。”
杭白血淋淋的拳頭懸在半空,一時錯愕,那片無望直接變成了一處深潭,他木然的問:“選擇陣營,我是覆盆國的将,當然是選擇。”
他覺得不用說明白,因此他的話沒說完,就這麼直愣愣的盯着林陽,突然覺得林陽有些奇怪,包括剛才對自己的追擊,也是發生的無緣無故,為什麼之前自己要逃呢。
林陽揮了揮面前被擊起的粉塵:“你在城外的時候跟我說,是皇後讓你出城的,這時你選擇進城,就不怕。”
“我怕什麼?”杭白隻覺得匪夷所思,耿直的問。
林陽歎了口氣,像是覺得很是無奈:“不怕皇上殺了你?”
杭白還沉浸在聽到皇後死訊的悲傷之中,他愣怔片刻,,呆呆的問:“皇上為什麼要殺我?”
林陽去看昱橫,嘴角一勾,淡淡的道:“因為你殺了謝山的女兒。”
杭白嗤之以鼻:“就為了這個?他們本來就是棋子。”
林陽的臉朝向陽光,大剌剌的口不擇言:“還有你平時和皇後的相互勾結。”
聞言,杭白再次愣住,上前就要去拽林陽的衣領,兩個人的個子差不多高,林陽退後一步,擡手正對上杭白的拳頭,相擊之間發出了砰的一聲脆響。
林陽的手掌抵住他的拳頭,隻能解釋,不過言語中還是留了餘地:“皇後出城總帶着你吧,還一起去了屈城,這些梭真會看不出來,驚瑤是把你當成親信培養。”
他忽然稱呼了皇帝皇後的名字,話語間很是輕松,毫無對他們的一點尊敬,他接着說:“驚瑤和你杭白,是早年就認識的吧,這些你覺得皇上查不出來嗎,你私自去皇後的宅院救駕,還殺了謝山的女兒,這些你說的清楚嗎,我告訴你,你在覆盆國的前程,算是到頭了。”
杭白僵立在原地,他如今是獨木難支,已然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林陽說的不無道理,但他忽的想到了一節,随即說道:“我進皇後的宅院,是奉了懿旨的,不能說。”
他又沒話說了,皇後之前的言語,明顯的不是她傳的懿旨,救駕,不對,明顯的就是誘他深入,殺了謝山的女兒,有句話叫開弓無悔,如今驚瑤已死,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了一些人頭上,尤其是他,一切都說不清楚了。
他從小就把驚瑤當成妹妹看待,就這麼看着驚瑤做了皇後,他心裡高興,然後自己也做了臨淵城的将軍,一切都是奉旨行事,他不懂朝廷做的那些事情,隻知道言聽計從,不管是皇上的聖旨,還是皇後的懿旨。
可就是如此,他還是莫名其妙的着了道,最後落得這麼個下場,誰叫他認識驚瑤比皇上早,還知道了驚瑤的一些秘密,其實這些他并不想知道,但他知道一點,不能讓驚瑤傷心,所以,秦淵的死,他一直恪守保密,瞞着沒說。
梭真容不下他,驚瑤死了,一定會讓他跟着驚瑤一起去死,杭白剛才聽到驚瑤的死訊之後,他一時間怒火中燒,可是當他聽到驚瑤是自殺的,他又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