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山鎮小屋,院外早已亂做了一團,陳木的屍體已經擡走,韓廣張命人把其他人也都趕走了,隻留了幾個親兵在側,這幾個人悶在屋裡好半晌,不知道有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不遠處的一個巷口,姚戚戚站在檐下,問着同樣也在檐下站着的昱豎:“小孩,死了的那個人确實是喬江之?”
昱豎仰頭看着她,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無比真誠的問:“你希望是真的,還是假的?”
姚戚戚托着腮,神情俏皮:“當然是希望假的,臭小子,你做的好,我隻要喬江之沒死,因為他死了,我們到時回來的時候,就會更難辦。”
昱豎還仰着小臉,臉上盡是稚嫩和天真,他眨了眨眼,好奇的問:“你們?你們是誰?”
姚戚戚笑着拍了拍昱豎的肩膀,滿滿的溫情脈脈,柔聲道:“我們,放心,當然不包括你,你不會有危險的。”
另一處巷口,晴無夜已經從後山回轉,腳步匆忙的進了臨山鎮,忽然見到昱豎竟然和姚戚戚正面對面說着話,神色微變,腳下就是一頓,出聲喊道:“昱豎。”
聞言,姚戚戚側過了身,見是晴無夜,神色嬌媚,櫻唇輕啟,吐氣如蘭,同樣喚道:“昱豎。”
晴無夜已經大踏步的走了過來,神色相當的不悅,姚戚戚見狀也不硬往前湊,不情不願的朝後退了退,一副少女嬌俏的模樣,再加上一些裝模作樣的柔情蜜意:“晴将軍。”
晴無夜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把昱豎拉到了身後,垂眸看地,警惕的道:“姚戚戚,他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姚戚戚嘴角的譏诮一閃而過,面露無辜之色:“聽說喬江之自殺了,韓将軍在查,父親命我來瞧瞧,卻不料在半路上遇到了個孩子,真沒想到,我們的軍營中還有年齡這麼小的兵。”
晴無夜這才擡眸看她,不無譏諷的冷哼一聲:“真沒想到?當時也是你們抓着他來當兵的。”
姚戚戚更是無辜,委屈的細聲細語:“不是我,我可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要不這樣,小鬼,你來我這裡,我這絕對安全。”
說完她沖着昱豎勾了勾手指,昱豎急忙搖頭,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直接躲在了晴無夜身後,探出半張臉嘟哝道:“我才不去,晴哥哥,我要和無痕哥哥在一起。”
姚戚戚眼底閃爍着好奇的光,喜形于色的喊出了聲:“晴哥哥,這稱呼好,晴,哥哥。”
晴無夜蹙起了眉,面色冷峻:“請叫我晴無夜。”
姚戚戚顯然很是失望,無奈的道:“好吧,晴将軍。”
此時有人走近,卻是一個少女,晴無夜見她眼熟,少女望着他的眼神悠悠,對着晴無夜微微拂了拂,眼裡充滿着感激之情。
姚戚戚錯身退後一步,少女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被讓了出來,姚戚戚揚了揚下巴,笑道:“小曲,恩人在呢。”
小曲急忙跪下,晴無夜沒來得及拒絕,迅速閃避到了一旁,不過他想起了在臨家城的一幕,很快認了出來,是他和昱橫救了眼前的這位小曲姑娘。
晴無夜已經連退幾步,連連擺手道:“姑娘請起,舉手之勞而已。”
小曲戚戚哀哀的依舊跪着,膝行向前:“恩人,沒有你和那位,我早就遭了他們的毒手,你的大恩大德,我定會相報。”
說着就要沖晴無夜磕頭,直接把晴無夜吓得又是連退幾步,直接退到了牆頭,無奈的道:“你起來吧。”
晴無夜又去看姚戚戚,神色稍緩,十分真摯的道:“真沒想到,你收留了她。”
姚戚戚雙手附在身後,纖細的身姿猶如楊柳一般,她挑了挑眉,輕盈的聲音響起:“你不收留,那隻能由我來做了。”
她的語氣帶着少女的天真爛漫,還有微不可查的譴責,晴無夜隻能略微尴尬的輕咳了兩下,對着小曲禮貌的點了點頭,轉身抱起了昱豎,頭也不回的離開:“我們該走了。”
從臨山鎮到秋鹿山的路上,昱橫快馬加鞭的朝秋鹿山趕去,他長到現在統共沒騎過幾次馬,還都是晴無夜策馬,他雖然學的快,但還是有些生疏,馭馬的時候沒有繞過陷坑和石頭,途中颠簸了數次,喬江之還是醒了過來,先是茫然的看了半晌,等他回過神來,就把腰間綁縛的帶子給解開了。
昱橫發覺腰間一松,立馬叫停了馬,還沒等開口,就發覺喬江之顫顫巍巍的想要下馬,昱橫一驚,從馬上跳了下來,看向準備下馬的喬江之:“喬知府,我們還沒到秋鹿山。”
喬江之在馬鞍上一陣摸索,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扶着馬鞍下了馬:“我們不去秋鹿山。”
昱橫扶着他站好,又去牽缰繩:“那我們去哪?”
喬江之指了一個方向,不是去往秋鹿山,也不是臨山鎮,而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他的目光投向了前方,語氣堅定的道:“去臨水城。”
昱橫對覆盆國的地形不太熟悉,也沒聽說過臨水城這個地名,還沒等他開口,又聽喬江之介紹道:“臨水城是我的家鄉。”
昱橫掉轉馬頭,沖向了那個方向,問道:“是不是很遠?”
喬江之微微搖頭:“不算太遠。”
昱橫一陣狐疑,心中還是略微感到不安:“林将軍要讓我們把你安全送回秋鹿山,他還在秋鹿山上等着你。”
喬江之堅決的一擺手,不容分說的向前走去:“不去。”
昱橫不解,緊追其上,追問道:“為什麼?”
喬江之剛才還很堅定的神色轉為迷茫,他神色黯然的道:“三城一鎮都丢了,我還在這裡幹什麼。”
昱橫不知是何滋味,他在這時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底氣不足的壓低聲音:“可三城一鎮的百姓還在等着你。”
聞言,喬江之蓦然回首,看向臨居城的方向,語氣踟躇:“他們已經占領了三城一鎮,在這裡定不會久留,姚得章也定會駐紮在這裡,就算我們要卷土重來,奪回失地,已是難上加難,權宜之計是要調兵,我先回臨水城,去臨水城的路是繞着覆盆國邊緣,他們不會走那條路,而臨水城距離國都很近。”
昱橫點了點頭,不由問道:“喬知府,現在你自殺的消息已經不胫而走,你不怕三城一鎮的百姓會鬧起來,會有殺身之禍嗎?”
喬江之望向昱橫的目光很是不解,他皺了皺眉:“你們為何都會有如此想法?”
昱橫松了手中缰繩,前方正有一片青青草地,入眼都是生機勃勃的綠色,戰馬自行走了過去,埋頭啃起草來,沒有去看頭頂上的天日一眼。
喬江之看着正在慢吞吞吃草的馬,緩緩的道:“百姓隻要遇到好官,有一口吃的,有件能蔽體的衣服,一般能不造反就不會造反,在這世上,他們活着就很不容易了,為何要給自己找一個天大的麻煩。”
昱橫去看遠處的秋鹿山,山巒疊嶂,依稀看去卻是黑壓壓的:“可是,林陽,還有林夜,和臨居城。”
喬江之臉上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們是打仗的将軍,信念感比普通百姓要強,他們會赴湯蹈火,但他們不能要求手無寸鐵的百姓們也是如此,老百姓的要求不多,一日三餐,太太平平,過完一生。”
“可臨居城。”昱橫雖然沒有親眼目睹臨居城的慘狀,但他還是從晴無夜的悲痛中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