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就把喬江之費勁的托起,就要往洞口送,被昱橫攔住,低聲喝問:“老爺子,你是在幹什麼?”
陳木托着和自己一般份量的喬江之有些吃力,雖然他之前做的是木匠手藝,力氣應該不小,在這時卻不知為何,臉漲得通紅,似乎是鉚足了勁,艱難的道:“來不及了,快!”
昱橫還想攔,卻被晴無夜擡手拉住,他不明所以,但心裡焦急,正要掙脫,卻看到晴無夜擡起了右臂,像是在指着什麼。
他循着方向望去,雙眼倏地睜大,一顆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他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定睛細瞧,看到那個人是被割喉而死,尖刀扔在了他的身邊,鮮血已經流成了一條蜿蜒的小河,正在徐徐的向外延伸,而在他的腳邊,食盒裡的飯菜傾倒,流了一地湯汁。
陳木這是破釜沉舟的殺了人,就是為了進屋,而那具屍體身上,已經敷衍了事的套了陳木的外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沒有系腰帶。
屍體的臉上被劃了數刀,在鮮血淋漓之中認不出本來模樣,可是那人卻是一頭黑發,顯然比陳木要年輕的多。
昱橫多看了屍體幾眼,陳木似乎猜出他在想什麼,開口解釋:“這人應該是殺過人的,他是韓廣張的。”
話沒說完,陳木已然精疲力盡,他把喬江之放到地上,大喘了口氣,昱橫沒出聲,隻是不動聲色的看了晴無夜一眼,晴無夜隻是拉着他,也沒說話。
陳木見兩人都不吭聲,他才道:“你們現在不把他帶出去,我再一走,這人的死就說不清楚了,到時候查到我頭上,我也還是一個死。”
陳木說的不無道理。他這次如果被昱橫帶走了,就不能再回部隊,有人會認出他來,送食盒的是他,為什麼死在屋門口的不是他,一旦查出來,陳木在家的妻子就會被無辜波及,死的就不是陳木一個人。
木已成舟,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陳木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屋外有人靠近,呵斥道:“在裡面磨叽什麼,放了東西就出來。”
說話的人正要推門,陳木立馬回道:“快了,快了。”
又有人走了過來,于是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屋裡,陳木神色期盼的望向了昱橫和晴無夜,又十萬火急的去看地上的喬江之。
晴無夜廢話不多,當機立斷的背起了昏迷不醒的喬江之,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悄無聲息的走進了地道,昱橫還站在原地,還想去拉陳木,陳木打着手語,堅決不肯走進地道,示意昱橫快走。
昱橫想用蠻力,這時門被推開了,就在陽光照進屋子的一刹那,昱橫閃身進了地道,輕輕的推上了石牆。
晴無夜沒走多遠,正背着喬江之在地道裡等他,昱橫一隻手搭着牆頭,靜靜聽着牆對面的動靜。
屋門被打開,門口的人首先踢到了食盒,原本狼藉滿地,現在更是沒法看了,可是這兩人就沒顧得上看這些,因為他們同時看到了一具屍體,和地上的鮮血,驚呼出聲,連連後退。
陳木已經穿戴整齊,将自己的花白頭發弄亂,胡亂的遮蓋着自己的臉,看不清他的本來容貌。
他就靠着床沿,默默的瞪着走進來的兩個人,那兩個人看到屍體就沒進屋,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出了院,而另一個人還站在門口,一臉魂不守舍,退避三舍的到了屋外。
至于那個花白頭發送食盒的老頭,在這時刻,已經不被人記起,或者是被人認為他已經跑了。
院外的人像是知道了些什麼,頓時叫嚷聲頓起,場間一片嘩然,昱橫靠着石牆,無聲的道:“被發現了。”
晴無夜背着喬江之朝地道深處走去,他現在要把喬江之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這裡出了事,終究會找到這個地道。
昱橫沒有動步,他想去看對面的陳木,輕輕的推開了一條縫,卻看到陳木正緩緩的朝門口挪去。
昱橫輕喊:“老爺子。”
陳木卻似沒有聽到,恍若未聞的繼續向前挪去,昱橫這才發現他的目标是那把尖刀,昱橫心道不好,推着石牆想要沖出去。
卻聽到屋外的一聲大吼:“喬江之,你幹什麼?”
陳木已經摸到了那把尖刀,那邊話音未落,他已經把尖刀捅向了自己心口,昱橫此時已經把石牆推開了一條窄道,隻能容他艱難的側身出來。
進入他視線的隻有血花四濺,昱橫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沒有站穩,他扶着牆這才看清陳木仰倒在地,口吐鮮血。
出手果決,神色決然,陳木在臨死之前還是看向了昱橫,眼裡似乎有了一點慰藉,嘴巴張着,像是在說什麼話,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或許連陳木自己都沒聽見,就在這時,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幻影,是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太太,這是他那位死了多年的老婆子。
屋外的人已經跨過了門檻,昱橫心頭一凜,電光石火間将石牆再次飛快的推上,人也往後退了幾步。
那人剛進屋,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他擡頭去看,沒發現有什麼異樣,陳木的死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蹲身探了下陳木的鼻息,發現人已死了,返身拔腿出了屋,高聲喊道:“喬江之自殺了。”
喬江之自殺了,這時已經顧不上那個黑發人的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陳木這裡。
昱橫重重的靠上了洞壁,恍惚間沒有發覺後背劇痛,隻是在原地愣了很久,無聲的念着:“老爺子死了,老爺子死了,陳叔,你到底在幹什麼!”
他蹲下了身,雙手不停的抓撓着頭發,喉頭發緊,哽咽的哭不出來,他的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
晴無夜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回來,看到昱橫如此這般,大緻猜出發生了什麼,一下把昱橫扶了起來,沒有多問,架着他跌跌撞撞的朝洞外走去。
喬江之就被擱在洞口,晴無夜原本想等着昱橫出來一起走,卻沒想到在洞口等了半晌,遲遲沒見昱橫出來。
心裡不放心,隻能狂奔着跑了進來,幸好他來回幾趟,對這個地道已經十分熟悉,才沒至于在匆忙間撞到洞壁。
晴無夜将木然的昱橫拉出了洞,輕聲在他耳邊說:“董時已經回臨舍城了,你不想在這裡,也可以去找姚得章,我現在要把喬知府送到秋鹿山,林陽還在那裡等我。”
昱橫一直失魂落魄的站着,聞言後擡起了頭,他這次沒有過于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胡亂抹着臉上的淚水:“我送喬知府去秋鹿山,你擅自離開會引起他們懷疑,我去比較合适,你就和他們說我去了臨舍城。”
他說着話,悶頭扛起了喬江之,喬江之現在已經悠悠轉醒,正茫然的看着他們,昱橫生怕再有變故,再一次出手弄暈了喬江之。
他聲音郁郁,接着道:“幫我照看好昱豎,現在老爺子不在了,他肯定會去找,會去問,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我不想他再出事。”
晴無夜沒有阻攔,更沒有遲疑,牽了一匹馬過來,昱橫也不多問,直接翻身上馬,晴無夜幫忙把喬江之扶了上去,昱橫手腳利索的将喬江之綁在了自己背上,打馬上了路,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