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江之原來是在林陽後面,見被識破,圈着馬繞了出來,也抱了抱拳,他昨晚都想清楚了,知道了到底有誰救了他,當然也包括眼前這位,還禮道:“多謝。”
有些話不便明說,雙方也都知道為了什麼,林陽卻不似這兩人心态平和,好不容易把喬江之救出來,就怕中間會出什麼差池,再次弄丢了喬江之。
他額上見了汗,心裡七上八下,緊張的問:“晴将軍,你來這裡是為了攔我們的嗎?”
晴無夜颔首,說:“姚自量已經派了重兵圍山。”
林陽一手持劍橫檔,一手擋在喬江之面前,蹙眉和晴無夜對視,寒聲道:“什麼意思?”
喬江之已經圈了馬,馬頭正對着臨山鎮方向,胡須顫抖着道:“姚自量,他圍山幹什麼,上山的可都是臨山鎮的百姓。”
片刻後,見晴無夜禮貌有加,并沒有想要動武的迹象,林陽才緩緩的放下了劍,心頭憤懑,罵道:“姚自量就是個混蛋,他殺了臨居城多少人。”
說完他豁然擡頭,看向晴無夜,唇邊譏諷:“晴無夜,你過來就是和我們說這些事的嗎,還是真的要攔我們,你堂堂一個妄加國的将軍,竟然屈居在了姚自量這個混蛋之下,任由他為非作歹,胡作非為,殺人越貨。”
晴無夜沒有回答林陽,他牽着馬,握着缰繩的手緊了緊,神色肅然道:“喬知府,該怎麼辦?”
他把目光投向了喬江之,喬江之舉目望着遠處的那座大山,崇山峻嶺連成一片,山間刮起了一陣怪風,遠遠的看去,大山沒有了春意爛漫的綠色,在狂風肆虐的清晨,唯有霧氣深重的黑色。
林陽這時已知晴無夜的意圖,他心下微沉,他可不想就這麼前功盡棄,他驅馬到了喬江之跟前,勸道:“喬知府,我們可不能回去,眼看着就要逃出去了,晴無夜不會真的要抓我們。”
晴無夜雙目低垂,斂眉靜立,輕聲道:“說的沒錯,我确實不會抓你們。”
靜默半晌,喬江之語重心長的道:“和晴将軍沒關系,我不能眼看着臨山鎮的百姓遭此大難,還是因為我。”
林陽一把抓住喬江之的胳膊,指關節越發用力,道:“可是,知府,就算我們回去了,你覺得姚自量會放過他們嗎?”
喬江之被他捏的生疼,但神色不改,他扶着額:“但我們不回去,姚自量就一定會殺了他們。”
林陽持劍指向了晴無夜,咬牙切齒的道:“晴無夜,你為什麼要過來告訴我們這些?”
晴無夜翻身上馬,一時卻沒說話,片刻後才恭敬的道:“這件事情,我覺得喬知府應該知道。”
林陽拔劍出鞘,策馬揮劍直刺晴無夜的咽喉,晴無夜沒動,依舊握着缰繩,沒動腰間的劍柄半分,任由林陽手中的劍尖指向他的喉間,就這麼凜然無畏的與林陽四目對視。
劍光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眼見着就要刺向晴無夜,一把長刀自下而上,力道之大,手中的劍瞬間被挑開,林陽都覺得虎口發麻,手臂一陣刺痛。
馬義忠舉刀橫在晴無夜面前,沖着林陽怒吼:“你他媽的敢動我家将軍,别以為将軍鬥不過你,那是他讓着你,林陽,不要蹬鼻子上臉,不要臉!”
此話一出,就是激怒了本就怒火上湧的林陽,林陽又是一劍,剛才一招他沒用巧勁,沒有想到晴無夜不躲不閃,也沒想到當中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馬義忠就是一個憨将,什麼都不懂。
林陽這一招沒有去刺晴無夜的要害,他就想把晴無夜掀下馬去,他用劍刃拍了一下白鬃駿馬白花花的肚子。
駿馬後仰,晴無夜在馬鞍上一蹬,整個人飛起,又是一個後翻,在白鬃駿馬的前蹄亂蹬之前,他已經下了馬,穩穩的拉住了缰繩,駿馬在他的大力之下,稍稍平靜下來,馬蹄卻還是不安的刨着地。
兩招之後,林陽都沒傷到晴無夜一分,正要再出第三招,喬江之喝道:“林陽,住手。”
晴無夜牽着馬退後幾步,仰頭看着他們兩個,示意馬義忠後退,馬義忠這才不情不願的收了刀,不過沒走遠,就在晴無夜身邊盡職盡責的站着。
喬江之捋着花白的胡須,神色晦暗:“我們要回去,不然就對不起臨山鎮的百姓,臨居城已經死了太多人,就是因為我的畏縮不出,才導緻了這樣的慘劇發生,我對不起我的父老鄉親。”
說着話,他潸然欲泣,林陽見狀雙眼圓睜,脊背僵直:“知府,臨居城的事情,不是因為你,是姚自量做出的事情,你可不能把所有的罪責歸咎到自己身上。”
晴無夜欠身,附和道:“喬知府,林将軍說得對,臨居城的事情,是妄加國對覆盆國犯下的滔天罪孽,和喬知府您沒有關系。”
林陽手中的劍深深的插進了泥土,他臉上的恨意沒有散,轉而去看晴無夜:“晴無夜,你說的對,說的太對了,可你做的不對,太不對了。”
喬江之的聲音又蒼老了幾分:“我們該回臨山鎮了。”
林陽幹脆下了馬,拉住喬江之手中的缰繩:“知府,你不能去,要去我去,我一定要和他們同歸于盡。”
晴無夜走近:“我帶喬知府去,林将軍,你去秋鹿山。”
林陽雙目赤紅,幾欲滴血,手中還握着劍,逼視着晴無夜,澀聲道:“晴無夜,你帶他去,是帶他去送死嗎?”
喬江之擡手在林陽的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柔聲道:“林陽,事情還沒到最後一步,我和你之間,一定要留一個,我回去,臨山鎮的百姓就有生的可能,姚自量要找的不是你,是我。”
林陽和喬江之在三城一鎮一同為官的時間并不算短,已有三年五載,他了解喬江之,知道他下定的決心誰都改變不了,但他還是不甘心,整個人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想要去抓住些什麼。
晴無夜牢牢的抓着缰繩,手中用力,手背青筋凸起:“林陽,去秋鹿山,我會想辦法救出喬知府。”
他再一次與林陽對視,眼眶泛紅,指天發誓道:“盡我所能!”
林陽的整個人都在顫抖:“你說的,你說的,晴無夜,你記住,我在秋鹿山上等着,等着你把喬知府帶回來,不然我和你,就是深仇大恨,不管你有沒有殺過覆盆國的百姓,因為你殺了覆盆國最好的官,晴無夜。”
林陽豎起了手中拳頭,在晴無夜面前晃了晃,一字一句咬得極重。恨聲道:“我等着你!”
晴無夜隻覺肩頭沉重,猶如壓着千斤重擔,臨山鎮上百人的命寄予喬江之一人,喬江之的命則由他一個人擔着。
林陽看着晴無夜和喬江之離去的背影,他整個人緊繃的猶如一棵青松,很久之後,他跨上戰馬,帶着人朝秋鹿山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