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火車站東出站口。
程攬星坐了六個小時的火車,下車後仿佛踩在棉花地裡,沒有實感不說,身體裡每個零部件也跟着此起彼伏地酸痛。
附近沒有坐的地方,他隻好側靠着牆,将手上提着的包裹放在行李箱上,即使是這樣,身後沉重的雙肩包也像要拉着他下墜一般。c市九月份的太陽依然很毒,一切暴露在陽光底下的東西都像被大火烤過一般,程攬星才剛貼了個面,就被燙得眉頭緊皺,迅速退開,改為抵着包靠着,但是這樣的姿勢不太舒服,程攬星靠不了一會,便站直身體調整。
程攬星嘴裡碎碎念,一會怪太陽太毒辣,一會抱怨這破火車站也不弄幾個長凳,一會又懊惱早知道他哥這麼慢,應該等一等再出站。
車站外不讓停車,接送車輛大多停在右側的臨時車道,且要即走即停。程攬星不時探頭朝那邊看,好及時發現他哥的車。
程知謹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沒有第一時間叫程攬星,而是在座位上看他探頭探腦了一會,才降下車窗喊他。
“哥!”
程攬星循着聲音往左邊看過去,就見他哥戴着副墨鏡,正沖他這邊按喇叭。
程攬星忙拖着行李朝他哥飛奔過去,經過減速帶時,行李颠了一下,把他媽給他裝的香瓜颠掉了一個,完全來不及搶救,就聽啪叽一聲,程攬星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塊。
撿起來一看,果然裂了。
等到坐上車了,程攬星皺着張臉,十分痛心,“哥,這瓜可是我跨越了一千多公裡,千辛萬苦背過來的,你都不知道我坐在那有多痛苦,但再怎麼痛苦我都沒想過丢下它們,結果它就這麼碎了。而且它還是媽挑的瓜裡面最甜的,居然就這麼碎了,我好心碎。”
程知謹給程攬星寄好安全帶,坐回座位時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好笑道:“你怎麼知道這個是最甜的?”
“媽告訴我的,她讓我一定要帶給你嘗嘗。”
程知謹抿抿唇,心裡沒什麼波瀾。
這些年程攬星一直在努力修複他和爸媽的關系,但這種事,當事人沒有意願的話,旁人再怎麼努力也沒用。
“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麼?”
程攬星表情暗淡下來,他明白程知謹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但他自我調節能力很強,很快便投入到待會吃什麼的問題中去,程攬星拿出還微有些發燙的手機劃拉了幾下,頁面滑下去,種類很豐富,他有點難以做決定,“哥,你對這熟,就去你覺得好吃的店吧。”
“好。”
程知謹帶程攬星去了家川菜館,這家店在c市開了十幾個年頭,味道正宗,名氣也挺大。老闆和老闆娘十幾年前從四川來c市謀生,名頭打響後,依然親力親為,還經常推出改良新品,風評很好。
吃完後,程知謹就準備帶程攬星回家。
“有什麼要買的明天再說,你坐了這麼久的火車,先回家休息一下。”
“哥,我還是住酒店吧,逸軒哥在,我去不太方便。”
程知謹頓了頓,嗓音裡含着一絲疲憊,“他最近比較忙,一直在學校宿舍裡住。”
程攬星聞言也沒再提要去酒店住,他知道就算自己堅持要去酒店,程知謹也不會同意。
他出生時,父母忙于農事,沒有多少時間照料程攬星,程知謹便承擔起了照顧弟弟的重任。後來到了程知謹要上學的年紀,種田的收入難以負擔學費,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出去務工,家裡的兩個小孩寄養在自家大哥那。這樣,小小的程攬星就被完全交到了年幼的程知謹手中,可以說,他是被程知謹一手帶大的。因此,很多時候,他習慣于聽從程知謹的決定。
而程知謹也習慣程攬星的聽話。
“家裡沒客房,今晚你就和我一起睡。”
程知謹曲指輕輕敲擊方向盤,稍加思索,便做了決定。
“好呀,我也好久沒和哥一起睡了。”
程攬星湊過來抱住他,一如小時候一般用毛絨絨的腦袋在他的胸口拱來拱去。
程知謹覺得有點癢。
嘴角卻不自覺上揚,他十分享受于懷中人的依戀,眼神變得溫柔了些許。
這種被小動物尋求庇護的感覺不賴。
地下車庫昏暗的燈光在他們身上投下不規則的層疊陰影,端坐在主駕駛位的人擡起藏于黑暗中的手,隔着衣物緩緩撫摸過懷中人的寸寸肌膚。
一路上,程攬星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事,提起程旭時,他偷着看了幾眼程知謹的神色,見沒有異樣,才放心地繼續講下去。
“程旭太不夠意思了,叔叔出事了不告訴我,決定辍學打工了也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真心拿我當朋友,隻敢留一封信給我,還是托他弟弟給我的,有膽子瞞着我,沒膽子告訴我是吧,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