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誕咀嚼着薯條,咽下後問:“……你爸在家吧?”
“在吧。”姜再霄猜測。
沈誕說:“那你是忘了我們今天是怎麼出學校的嗎。”
姜再霄挑眉:“……那又怎麼樣。”
“你不怕你爸,我還怕尴尬,今天可是我帶你找圍牆翻出去的。”沈誕說。
姜再霄肘着桌子:“哪的話。之後可不許這樣說。我已經向老辛表明了是我提出的注意,帶你逃學,别以後口供不一緻了。到時候縮減到兩千的檢讨,就得不止翻倍了。”
沈誕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兩千字檢讨?什麼表明?”
姜再霄便把白玉跟他說的事轉述了一遍。
沈誕眼皮跳了下:“所以寫檢讨的人變成了,隻有你?”
姜再霄說:“是啊。我多慘。你還笑我吃得多。吃得多怎麼了,能吃是福,而且受刑前吃一頓飽飯不是應該的嗎?我為你赴湯蹈火砥砺前行,為你開辟自由之路,現在隻是多吃了兩口漢堡,就要被你笑成是餓死鬼投胎,我真是好苦的命。”
話說得明明白白的是開玩笑。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沈誕向來不愛欠人人情,更何況是現在這種卡在有些不太清楚的關系上的人情,好不容易才維持的不偏不倚的天秤,要是在他掌控不住的地方歪了,那他可受不住。
“那我寫一半,你寫一半吧。”沈誕說。
姜再霄聞聲微愣,問:“你确定這個提議是你用腦子想出來的嗎?”
沈誕:“……”
“别諷刺我。”沈誕像是咬着牙說的。
字體确實不一樣。
但那又怎樣。
讓姜再霄一個人擔負責任,他就是心裡難安。
姜再霄擦了擦嘴,說:“一人一半屬實不用。要是覺得玩都是一起玩的,就我受了懲罰,于心有愧,那就……平時對我好一點就行。”
沈誕問:“……怎麼才算好一點?”
說得好像平時他對姜再霄不好一樣。
“好一點的意思就是,就是……”姜再霄含含糊糊地說:“……反正對我好一點。有些話說得太明白了,就沒那意思了。”
沈誕望着他。
姜再霄也看着他。
二人不帶任何情感色彩的、單純地對視了須臾,姜再霄終于解釋說:“……就像小孩那樣,你也當過吧。小時候要是一邊鬧着一邊指定着家長要買什麼,最後就算買下來了,那也不是高興的。畢竟這個東西是帶着強迫、帶着家長是‘不情願’的色彩來到自己手裡的。最重要的,是家長也不高興,不是麼。”
沈誕垂下眸,好似斂下一絲淡漠。
沈誕問:“……你在含沙射影什麼。”
姜再霄說:“你聽得懂。”
沈誕沒說話。
姜再霄凝視着他,說:“從今天起你再也不能隻說我愛裝了。”
沈誕心靈上受到了猛的一擊。
他掀起眼簾向姜再霄看去,喉口被掐住了似的:“……你學我。”
“怎麼不可以。”姜再霄一副赢家的樣子狡黠地沖他笑,那漂亮的花瓣眼笑成一抹月牙彎,黑瞳亮晶晶的。
壓得沈誕心靈沉重不已的石頭不知為何由他這麼一笑,竟也煙消雲散,悶悶的感覺不複存在。
“好了,吃飽飯了,去摩天輪嗎?”姜再霄起身,戳了戳那些空殼,确認點的東西都吃完了。
“……好。”沈誕起身活動了下腰和腿。
他走在前面,視線被外面賣氣球的人吸引去,自顧自地推開快餐店的門,發呆似地望着對面陰涼地下那賣氣球的人偶,半晌也沒等到身後的姜再霄過來。
推得手都酸了。
沈誕扭回頭去看,卻見自己一直推着門在等的那個人現在揣着兜站在點餐的前台跟前。
沈誕松開手,調頭回去,問:“還餓?”
“吃飽了。”姜再霄接過服務員遞來的一袋新品雞翅包飯,“但剛才你好像沒吃什麼。”
沈誕見他将雞翅包飯拎在手裡,“……為難你餓成那樣還關注我了。”
姜再霄想到什麼,笑了聲沒說話。
“又笑什麼。”沈誕推開門讓姜再霄先出去。
“沒笑什麼。”姜再霄出去抵着門讓沈誕出來,然後緩緩合上店門。
“所以,晚上跟我一起回家嗎?”姜再霄問。
沈誕和他并肩走在路上,沉思了好一會兒,從鼻腔中送出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