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什麼打架。”老辛沉穩的嗓音透着教學三十多年的滄桑。
辦公室的涼風嗖嗖,姜再霄舉着冰塊袋貼在臉上給微微發腫的臉頰降溫消腫,顧希峰則右手抱着左手的胳膊,看似沒什麼大問題。
兩個人并排站着,誰也沒說話。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是沈誕向任課老師簡單交代了情況後回來了。
老辛靠在辦公椅上,歎出一口濁氣:“……顧希峰,你先說。”
顧希峰臉色陰沉,繃得很緊:“……我憑什麼先說。”
老辛對顧希峰已經沒有希望,所以聽到他這樣反駁自己,并沒有發怒,隻是緩緩地将目光轉移到了沈誕身上。
沈誕站在姜再霄那邊,雙手交叉在身前,很安靜,安靜中帶着些許打擾了老師的愧疚,他感受到老辛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當即準備對因為自己衍生出來的這場麻煩進行解釋和認錯。
老辛卻突然開口,問起了姜再霄:“小姜,你說。”
姜再霄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就是有些口角和誤會。”
老辛并不打算放過這個含糊不清的原因:“誰誤會誰,什麼口角。”
姜再霄保持了猶豫的沉默。
見三個人都不想說,老辛也就自己cue了,開門見山道:“你們是我帶的班上的學生,今天的事我自然也有所耳聞。小延。”
沈誕擡頭:“嗯。”
老辛問:“真分手了?”
沈誕緘默,半晌道:“對。”
老辛平心靜氣道:“你們是我的學生。我盡管是口頭上沒說,心裡也清楚你們在私底下的那些小九九。今天這事兒我也就不繞圈子不從你們嘴裡撬話了,我就隻問,剛才打架,和你們分手這事兒是不是有關系。”
姜再霄說:“對。”
老辛肘住辦公桌:“那他倆分手,和你有什麼關系?”
姜再霄揉了揉臉頰,餘光刮了顧希峰一眼,說:“我也覺得沒什麼關系,但管不住有些人就是不愛從自己身上找問題。搞得好像出軌是我摁着他出的,我罪該萬死似的。”
顧希峰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他捂着臉頰一副被打得多麼厲害多麼疼的可憐樣,登時火冒三丈:“——你在這狗叫什麼?你裝什麼無辜、裝什麼弱勢!!?”
“顧希峰!”老辛厲聲拍桌,站起來如山般高,震得顧希峰啞火,“你在學校、在班上耍橫耍慣了,如今在我面前也耍起威風來了是吧?”
“當着我的面都這樣對待同學,私下哪敢想是什麼樣子!你現在是仗着人小姜是個新來的不懂事,就蹬鼻子上臉?!”
顧希峰氣得心梗,但一看到老辛就會想到自己的兩位遠在他鄉的修羅哥哥,所以就算氣瘋了也不敢造次,臉色青滞無比:“——我沒有!我沒有!!”
顧希峰拳頭捏得吱嘎作響,渾身發抖:“——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就是裝的!有膽量去調監控!看到底是誰打誰更多!”
“互毆就是互毆!我說了不追究小姜了嗎?!”老辛撸起袖子,拿起水杯,本想喝水,但怒火讓他喝不下一點,打開水杯蓋子後又窩火地蓋回去,砸得啪一聲響:“……還查監控,查鬼控!你有那臉我都沒!行政樓打架?真想的出來啊你們,三樓就是校長辦公室!你們竄校長辦公室打啊那麼能耐!”
姜再霄耷拉着眼皮,一言不發地挨批。
顧希峰炸得跳腳:“——可他就是在裝!我根本沒打到他,就那麼一拳!!”
老辛磅地一聲把水杯放在了桌上:“所以,告訴我,誰先動手的。”
顧希峰倏地噤聲。
姜再霄說:“他。”
顧希峰轉眼死死盯住他。
“我都不知道哪惹他了,他沖上來就是一拳,不僅打人還罵我,罵我、罵我媽媽罵我家人,老師,我覺得我這算正當防衛啊。”姜再霄捂着臉說話不是很清楚,偶爾還因為臉頰的疼痛皺皺眉頭。
老辛意料之中地叉腰,面無表情:“顧希峰,早上才在早會上念了檢讨,轉頭就尋釁滋事去了。是因為檢讨沒用吧?”
顧希峰一陣死寂。
“打架這事兒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說了無數遍,全都當耳旁風,”老辛疾言厲色,對顧希峰問:“你,尋釁滋事,死不悔改,态度惡劣。姜再霄對你動手屬正當防衛不給予處罰。這是我審問出來的結果,有什麼異議。有的話直接說,今天就算是不要這老臉了,我們也去把監控調出來核實到底是誰在說謊。”
顧希峰胸廓上上下下地起伏,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已經不想調監控了,調監控就等于是打他的臉。
“好,那就是無話可辨。”老辛審完,坐了回去,對沈誕和姜再霄揚手道:“你倆回去吧。顧希峰留下。”
沈誕進門到現在除了回答分手的問題那一趴,其餘一句話沒能說上,顯得有些呆。
姜再霄揉着臉頰,說:“……好,謝謝老師……給老師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随後碰了碰沈誕的胳膊,帶領着沈誕離開了辦公室。
上課後的走廊十分安靜,沈誕跟在姜再霄身後,沉默無比,良久才說:“……對不起。”
姜再霄扭頭來看他:“嗯?”
沈誕深吸了口氣,再次道:“對不起。”
“連累你了。”沈誕心情沉重地對他抱歉。
姜再霄眨巴眨巴了眼,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痛,又因為痛感而發笑,如此循環:“……幹什麼道歉。你是在替顧希峰給我道歉?”
沈誕提他就翻臉:“他和我有什麼關系,我為什麼替他道歉。”
姜再霄說:“是啊,所以為什麼對我道歉。”
沈誕眉目陰郁:“他找你麻煩,我沒拉住他。”
姜再霄說:“這話怎麼感覺怪怪的……聽起來好像還是,你要為沒管住他而抱歉一樣。”
沈誕感覺被髒污冒犯了,心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是在為我沒保護好你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