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獸王皺了眉頭,再看向西夂時臉上也不覺染上了幾分怒意,他沉聲道:“西夂,我明确地告訴你,我若想殺你,便是你魂力恢複,也絕不是我的對手。我若想要殺你,無論我什麼時候動手,也沒誰敢說半個不字。所以,我讓你回去,是看在你修行不易,從小又吃了那麼多苦的面子上。你不要不知好歹。”
“難道……你是怕髒了你的手?”
“你就是這麼想你自己的?”獸王似有詫異。他伸出手将西夂從地上提了起來,恨鐵不成鋼地道:“西夂,你難道不知道你的人身是你母親給你的。是她豁出了性命才留給你的。而其他的魂獸無論怎麼想那是他們的事情,但是你卻不應該如此貶低你自己。你這樣豈不是白費了你父母的一片苦心。能夠自出生起便可化身為人,是多少魂獸夢寐以求的,而它不該成為你的恥辱,而是你的榮耀。”
“榮耀?”西夂怔住了。
他與魔岩山脈上千年,聽過無數的謾罵與嘲諷,但卻從未聽過這麼一番話來。
他隻知别的魂獸羞辱于他,久而久之他自然也把他們羞辱的原因理所當然地認成了一種恥辱。從而活在煉獄之中,自建囚籠。卻不承想,原來真正的恥辱卻是他自己帶給自己的。
“可我化不得獸形”西夂看着他,神情之中有幾分的疲憊與落魄。
獸王将他放下來,道:“誰說你化不得獸形。你是魂獸,既然是魂獸,又豈能化不得。你好好想想,究竟是他們困住了你,還是你困住了你自己。有些事情,如果連你自己都不信,那誰還會信你。回去吧,你的命我不需要。護好它,隻有這樣,你才能對得起你的父母,還有你自己。”
“可我又能回哪裡去”西夂已是狼狽不堪,他銀白色的頭發散落一地,與皎白的月光下蓬頭垢面,身上又多了數道傷口,怕是連爬起的力氣都沒有了。而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家。
幾千年過去,他雖也有過落腳的地方,但卻從沒有一個地方能夠留到最後。
獸王不願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留下的唯有一道背影。
緩慢地挪了挪身子,西夂好半天才折騰起來,并将身體的全部重力都壓在了一棵後尾樹上,再用兩片巨大的芭蕉葉掩住了自己。
而他眼中的飛雪早已淩亂不堪。仿佛有什麼在他的眼中被生生撕裂重建,撕裂重建,反反複複,不知疲憊。
他身上所有的傷都是其他魂獸所帶來的,但處于魔岩山脈的最深處,除了他之外又有哪個魂獸不是每天都在生死中錘煉。弱肉強食,欺負弱小,不就是這裡的常态嘛。想要殺他的,殺回去就是了,但來自心裡的這個枷鎖歸根結底,卻不光是别人所帶來的,還有他自己。門一直都在,走不出的不過是他自己罷了。原來一直以來畫地為牢,作繭自縛的,竟都是他自己。
西夂越想越覺疲憊,困意馬上就要襲上了他的大腦。
突然身旁傳來:“嗖嗖……”的聲音,似有無數根尖銳的竹刺向它猛地刺了過來。
西夂的警惕性即刻便找了回來,身子本能地滾向一旁,手中的羽毛格擋在了身前。一氣呵成之後連滾帶爬地竄向一處。
嗖嗖之聲自他的耳旁呼嘯而過,與他身後緊随而來的東西猶如快刀一般一路切割,所過之處面目全非。芭蕉嫩綠的葉片紛飛而落,後尾樹亦是斷了滿地。
“是……針蛛獸”西夂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一個巨型蜘蛛的影子,卻不敢回頭,隻能拼了命地向前,也沒管是滾是爬。
然而,他早已魂力枯竭,此刻倒像是回光返照,哪裡跑得過足有三十隻利爪的蜘蛛。并未過去多久,便有一根如針一般的細爪猛然刺進了他的小腿,在止住了他步子的同時也将他瞬間定在了地上。
西夂回過頭來,落眼之處便是一張血盆大口,已然近在咫尺。與之紛至沓來的還有尖銳的痛楚。他汗流浃背,衣衫盡濕,面色更無血色。
而針蛛獸是為兇獸,其性喜殺,食肉,魂力雄厚,常年居于魔岩山脈的火石林中,喜誘獵物,從不挑食,所以不管是什麼種族的魂獸一旦落入其手,必将會被撕咬啃嚼,直至粉碎。
雖是如此,它追殺西夂,乘虛而入,獵捕食物,本應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魂獸界也有着自己的平衡,族群之間分界清晰,隻有像西夂這樣的才會居無定所。而針蛛獸的活動範圍通常是在火石林,此刻卻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它不該出現的地方?
西夂冷笑,猛地将手中的羽毛放大了十倍,立着卡進了針蛛獸的上下牙槽。
仿佛一根巨大的刺,針蛛獸兩隻棕色的眼瞬間便立了起來,兇相更為畢露。舉起十隻尖銳的利爪,便瘋了一般地刺向西夂。
“呵!哪裡搬來了這麼個畜生!還說讓我回去,簡直卑鄙無恥!”西夂半支着身子,與他的小腿、肩上、小腹處還有着三根利爪尚未拔除。而陰風陣陣,他已是無力反抗,唯有同歸于盡。
然而,就在他打算驅動罩靈,将之一同拉入焚滅的時候,向他刺來的十隻利爪卻是徒然應聲而斷。仿佛是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所用力撕扯,斷得參差不齊。緊接着針蛛獸巨大的身子也被那股力量所扯了出去。并未過去多久,待西夂回過神來,針蛛獸卻已是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