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洋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和陸嶼對視。
片刻後,他的衣物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似乎是想要站起來。
陸嶼擡手,把手抵在牆上,不讓阿洋動。
“陸嶼。”阿洋的聲音僵硬凝滞。
這是阿洋第一次這麼叫他。之前一直都是不正經的陸小少爺,或者小嶼。
空氣變得粘稠,凝固住了一樣。
陸嶼“嗯”了一聲,但是他依然沒有撒手,反而抓住阿洋的肩膀,聲音決絕:
“阿洋哥,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我想把你帶走,跟你一起回國。”
“不管你之前經曆了什麼,你以後的生活,我都會陪你一起。”
“我會讓你以後的生活裡,都隻有開心的事。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少年人的滿腔愛意在這個晴朗夜空,在黑暗的遮掩下傾瀉而出,浪潮熱烈溫暖,卻險些讓他眼前的人溺斃。
阿洋自從察覺他的心思後,一直都有意無意地表達出拒絕。留有餘地的隐蔽退讓,是他一貫的作風。正常人稍微碰壁,也就知道該停止了。可是陸嶼不懂這個道理。他面上冷靜自持,實際上卻橫沖直撞,直到把兩人的關系沖得七零八落,無法收場。
阿洋輕輕吸一口氣,吐出了殘忍的字句:“不能。”
“我不喜歡你,我隻想從你那裡賺錢。從見你的第一面起,到現在為止,我認為我們之間都隻存在金錢關系。”
“我和那些黑車司機差不多,隻不過,我的騙術比他們高明。要是你今天不說出這些惡心的話,說不定我最後一刻都不會和你撕破臉。”
陸嶼沒說話,沉默着。片刻後,他問:“那生日禮物呢?”
“為了讓你更信任我。”阿洋的聲音很冷,不是陸嶼所熟悉的那種語調,像是冰碴裡的刺,讓人通體生寒。
“你在車上說的話呢?你說同性戀很正常……”陸嶼不死心地問,隻要有一絲機會,他都不想放棄,哪怕隻是阿洋的一點點心動。
可是沒有。
阿洋“呲”一聲笑了:“你難不成還以為,你藏得很好?我早就看出來了,但是還得強忍着惡心說出那些話,這麼說你還得給我加錢呢!”
陸嶼的呼吸聲變得很重,不知道是傷心還是生氣,抑或是别的什麼。
他聲音有些發抖:“行。那我最後再問一句,你為什麼不走。”
“我被綁……”
“綁着你的繩子早就松了吧,在我醒來之前。”陸嶼打斷他,“你别騙我了,我求你,說實話。為什麼,你還不走?”
求你了,說一句擔心我,以朋友的身份也行。可是阿洋聽不見他的心聲。
“哦?你居然發現了。”阿洋震驚,雖然看不清人,可他知道,陸嶼蹲在他面前,根據呼吸頻率來看,面色應該不會太好。
“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了解我。所以,你猜錯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會走?”
“我現在就走,因為你實在是太讓我惡心了。”阿洋的每一個字都激起千層浪,在空曠的岩洞裡回蕩着,惡魔的低吟一般,不絕于耳。
陸嶼垂着頭,喉嚨被堵住了似的,張了幾次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陸嶼,擡頭。”
陸嶼怔怔地擡起頭,他腦子一片混沌,早己經喪失了平日的思考能力。
阿洋把手擡到下巴處,然後對着掌心輕輕吹了一口氣。白色的粉末紛飛,撲到陸嶼的鼻尖。
阿洋為什麼會有綁匪這夥人的迷藥?陸嶼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四肢也開始乏力。
一陣衣物揚起的風拂過,阿洋站起了身。
陸嶼下意識伸手向前抓,居然真讓他抓到了阿洋的衣角:“别走。”
可惜沒用。阿洋抽出了那一小塊布料,并且不打算再開口跟他講話,隻是默默看着他失去意識。
在陸嶼要倒地的那一刻,阿洋屈膝,攬住了他的肩膀,讓他輕輕靠在牆上,擺了一個舒适的姿勢。
洞内剛才的激烈争吵消失,寂靜彌漫開來,低低地流動着。
阿洋深吸一口氣,用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再見。”
阿洋轉身,向洞口走去。洞口處有火光,劈裡啪啦,兩人圍坐在火堆旁,交談着。
他躲在洞口的陰影處,蹲下身,撿了一顆小石子,扔向其中一人。那人被扔中後,身影明顯僵硬了一瞬,随後他不知跟另外一人說了些什麼,那人竟是起身離開了。
等到那人進了帳篷,被石子扔中的人才向阿洋招了招手,示意他出來。火光映在他光秃秃的頭上,亮出頭上一道很長的疤。
阿洋彎腰從洞内出來,左右張望了下才走到疤頭男面前,沖他點了點頭:“謝了。”
“不礙事,哥你趕緊走吧,趁現在他們都沒注意。”疤頭男朝東邊努了努嘴。
阿洋拍了下他的肩膀:“嗯,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說完阿洋就轉身了,向着日出的方向走過去,不過此刻大海仍然在夜色裡沉沉睡着。
他剛到島上不久就醒了,然後意外地發現了有認識的人,是以前“誦經”的人,雖然兩人沒什麼交集。綁匪既有中國人,也有泰國的本地人,是沖着陸嶼去的。他很快就想清了前因後果,并且在疤頭男那裡得到了證實。
陸嶼國家那頭有人出高價,在泰國當地招募打手,聯合他們進行了這次的綁架。矮個子男人就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總策劃人。
“你知道他們抓人的目的嗎?”阿洋醒後,問疤頭男。
“具體不太清楚,我隻知道這夥人是那個小哥家的競争對手派來的,好像是拿他要挾人來着。”疤頭男并不是這次行動的主力,所以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并不清楚。
阿洋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問:“他會有危險嗎?”
“應該不會。”疤頭男回答:“行動的時候,老大還再三囑咐我們,盡量不要傷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