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阿洋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嶼從口袋裡拿出“禮物”,在他面前展開掌心。
是一朵淡黃的緬栀花。
“今天在海邊看到的,落在地上,我撿起來了。”陸嶼往他面前遞了遞。
阿洋淺淺一笑,眼睛像是飛鳥掠過海面的漣漪。他伸手接過了那朵緬栀花。
陸嶼說道:“對不起,我今天不應該遊那麼遠,你……”他擡眼看了看阿洋的臉色,似乎有所緩和,于是接着說:“不要生氣。”
阿洋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歎了口氣,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陽光撲在他的臉上,明暗交錯的光影,根根分明的睫毛。陸嶼不敢再看,垂下了眼睑。
“131号。”
“來了。”陸嶼站起身,影子遮住了少年的隐秘心思。
“我跟你一起去。”陸嶼也跟着他站起來,一起去拿藥付錢。
護士遞給了阿洋一張賬單,調侃道:“你哥對你真好。”
“他不是我哥。”陸嶼下意識回答,說完,瞥了一眼賬單。
金額後面一大堆零,是筆不小的費用。
“我把錢轉你。”陸嶼湊過去,想看清楚具體數額。
“不用了。”阿洋飛速把賬單對折,不讓他看。
“還是我自己付吧。”陸嶼執着地伸手去拿賬單,他知道阿洋很在意錢。
“沒事,都怪瑞恩不靠譜,我跟他平攤。”阿洋冷笑一聲,撥通了瑞恩的電話。
瑞恩的語氣聽上去很懊惱,一定要跟他們好好道歉。後來聽到要出醫藥費時,更是假裝嚎哭,說沒錢。
阿洋:“沒錢?那我下次就不往你那邊帶客人了。”然後他作勢要挂斷電話。
瑞恩連忙道:“有有有!”說完,肉痛地給阿洋轉了一半的錢。
誰想到,阿洋收完了錢,立刻翻臉不認人,轉頭就對電話那頭說道:“行了,今天出了這樣的事,下次我就不會再找你了。這種事,我實在是不敢再有第二次。”
說完沒等瑞恩回話,就真的挂斷了。
陸嶼看着他的決絕,垂下眼睛,有些羨慕。
阿洋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有自成一套不可打破的行事準則。
而陸嶼則經常被他爺爺指責心太軟,說他總是容忍和退步。
如果能跟阿洋哥一樣就好了。陸嶼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
.
回到酒店,阿洋把藥片從袋子裡拿出來,倒了一杯水,然後掰了三粒,和水一起遞給陸嶼。
“這個藥一次吃三粒,飯後吃。那個消毒水……”阿洋看着手機備忘錄,語重心長地叮囑他。
陸嶼看着掌心的藥片和那杯溫水,有點出神。
沒有人這樣關心過他……
陸嶼的爺爺隻會嚴肅地告訴他,要認真學習,無論是學校的功課還是公司的事務;而他爸爸一年到頭更是見不到幾次,而且也根本不敢為了他反抗爺爺的命令。
“想什麼呢,趕緊吃藥。”阿洋看他根本沒聽進去,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陸嶼回過神,把藥片放進嘴裡,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聽見我剛才說的,我再講一遍算了……”阿洋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轉述醫生的話。
暖黃的頂燈爬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但是陸嶼的視線隻放在了面前的人身上,好像散發出暖意的是他。
陸嶼希望這一刻能再久一點,甚至生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如果他們真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如果他和他真的有某種聯系,如果他不用反駁今天護士的話……
直到阿洋離開了許久,他才如夢初醒,搖搖頭,嘲笑自己的幻想。
淩晨一點,陸嶼習以為常地失眠了。但是他并沒有帶褪黑素之類的助眠藥物過來,隻能戴上耳機,希望音樂能幫助他入睡。
安靜的鋼琴曲響起,他退出音樂軟件時,又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微信。
有時候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又找不到人傾訴。他翻遍了聯系人,指尖停留在一個名稱是“凡”的人上空,那人的頭像也是一隻松獅,不過是簡筆畫版本的。
最後他還是沒點進聊天界面,轉而給“YANG”發了一條信息:【明天我們去哪裡?】
給他發信息,好像是唯一一個有冠冕堂皇理由的。
人是社會性動物,需要跟别人進行溝通,就算不說出自己的心聲,閑談間也能得到慰藉。起碼能欺騙自己說:我沒有那麼孤獨。
陸嶼把手機放在枕頭旁,沒期待阿洋能回複,畢竟這個點,他應該早就睡了。
叮——
手機的消息通知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陸嶼重新拿起手機,阿洋回他了。
YANG:【白天去周末市場,晚上去看Tiffany秀。】
話題到這裡就應該結束了,但是熬夜時突然發現對方也沒睡,就會有一種莫名的默契感。于是陸嶼又發了一條信息:【你怎麼也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