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陸嶼幹巴巴地回答。

以後有機會這種話，通常都不可靠。

“你點了什麼啊？”

“泰式炒河粉。”阿洋話音剛落，老闆就端着兩碟河粉過來了。她像是把所有顔色都穿在了身上，邊走邊跟着音樂晃腦袋，笑起來跟門口的紅色花很像。

“謝謝。”陸嶼很有禮貌地說。

女老闆點點頭，跟阿洋說了幾句話，看上去笑得很開心。

“哎，”阿洋跟老闆聊完，戳了戳陸嶼，“你想不想知道我們剛才說什麼了？”

“這個不是秘密了？”陸嶼抽出一雙筷子，酸溜溜地反問。他完全聽不懂泰國話。

阿洋哂笑：“小氣。她問你是不是我弟弟，怎麼以前沒帶你來過。”

“你怎麼回答的？”

阿洋幫他倒了一杯水，“duang”的一聲放在他的盤子旁，“我說——這麼乖，一看就不是我家的。”

陸嶼沒說話，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眼皮極輕地顫動了一下，掩飾什麼似的，默默喝了一口水。

兩人眼前的泰式炒河粉金黃油亮，看上去火候剛剛好。一打眼看過去，就能看出放了很多配菜，包括但不限于：黃瓜絲、花生碎、蝦仁、蔥花、豆芽以及青檸檬。

陸嶼拉近盤子，坐得端正，仿佛不是在路邊攤，而是在什麼上檔次的西餐廳。

他夾起一筷子炒米粉，放入嘴裡。

阿洋還沒動筷子，含笑看着他，似乎是在期待他的反應。

炒粉入口爽滑，口味層次豐富，味蕾被多重刺激，陸嶼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嗯，還不錯。”他就算是餓極了，也吃得慢條斯理，注意形象。這是從小時候起，就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阿洋很滿意他的反應，自動把他的“還不錯”正确翻譯成了“好吃到爆炸”，點點頭也開動了。

到了飯點，人漸漸多起來。一份炒河粉下肚，氣溫仿佛又升高了幾度，陸嶼的額頭開始冒汗。

“冰淇淋？”老闆端了兩個淡藍色小碟子，放着圓圓的白色冰淇淩球。

“你真會做生意，有誰能拒絕飯後的冰淇淋。”阿洋打趣，他這次用的是陸嶼能聽懂的英文。

“這是免費的，看在這個小可愛的份上。”老闆看向陸嶼。

“謝謝。”陸嶼不習慣他人的好意，好像隻會說這一句話似的，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真的很謝謝您。”

其他兩人似乎笑得更開心了。

怎麼有種良家婦男被調戲的錯覺？

陸嶼面無表情地擦掉腦子裡的錯覺，低下頭，用小勺子撥開冰淇淩上的的綠葉點綴，然後挖了一勺。

是椰子味的。

不甜，但是椰子味很足。

“她家的冰淇淋都是自己做的，别的地方可買不到。”阿洋吃了一口，臉上掩蓋不住的小小得意。

街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不知道是誰的大笑聲飄到他們這個角落，像氣泡一樣啪地炸開，炸得陸嶼有點恍惚。

陸嶼目光落在面前笑得眉目飛揚的人臉上。

怎麼這麼多人，恰好就碰見了他？

這人從黑車司機手裡接過他，又不知怎麼的，他們居然坐在這裡，品嘗隐于鬧市的的美味。他熱情又健談，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太正經。

然後他們會在幾個小時後告别，一輩子就見這一次。

不過這個世界的緣分大多都是這樣，擦肩而過，誰也不留下痕迹。

見陸嶼一直盯着自己，阿洋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陸嶼搖頭，垂下眼睛，那一瞬間，他忽然很想知道，這人說的第一好吃的餐館在哪裡，還挺想有那個所謂的“以後有機會”。

他已經待在家人為他建造的，所謂的“城堡”裡太久太久了。沒有親近的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這樣萍水相逢的緣分。

燒烤的煙火升騰至半空，遮掩住人潮吵嚷。蓦然有種錯覺，仿若四周悄然無聲。

“你說你是導遊，那你這幾天有客人嗎？”

黑暗被主動撕開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