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深宅大院中閑逛着,試圖找回幼時更多的記憶,我看着前門口的抱鼓石,指尖劃過上面的浮雕,仿佛能感受到當年的繁華殘存,此處的一景一物都見證着齊家子孫曆代的成長,當然,除了我。
對于齊家來說,我現在猶如一個外來人,連為奶奶送葬都是一件不允的事,阙先生說我身上陰氣過重,我才不信,都是鬼話,不過都是些封建糟粕而已,什麼神不神鬼不鬼的,要我說,這院裡沒有人比他更奇怪了。
七月的太陽猶如火烤,我随便找了個亭廊躲着太陽,百無聊賴呆了一上午,眼看着日上當頭,我琢磨着時間,他們應該是快要回來了,便繞了一條小路直接回了正堂,打算迎接他們。
要說這老祖宗的思想,真的是要比現代人聰明實用太多了,房屋建造講究一個冬暖夏涼,我一進正堂,那種清爽的陰涼感瞬間就撲面而來,像是進了空調屋一般,桌上的香壇上空正緩緩升着白煙,一股淡淡的檀香充斥着鼻腔,聞得讓人心神安甯。
整個正堂如今空蕩蕩的隻有我一人,我清了清嗓子,張嘴“啊”了一聲,試圖想要打破這死寂沉沉的安靜,卻突然發現這兒還能聽見淡淡回聲,隻好又閉上了嘴,想着還是安靜點好。
我是家中小輩,所以找了個末尾的凳子先坐了下來,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我早就跷上了二郎腿,身子怎麼舒服怎麼來,可坐在此地,那種肅正雅清的氣氛,讓我不得不被迫挺直腰背,直到呆了十分鐘後,我聽見堂外走廊傳來了腳步聲。
我以為是爸爸和姑姑回來了,于是提前站起了身,可三秒鐘過後,進來的隻是那個說我身上陰氣重的齊阙,我眼含憤意,直勾勾的望着他走進來的每一步,我希望能讓他看見我眼中對他的不滿。
可他卻連正眼都沒給我一個,别說一眼了,他甚至完全當我不存在!
我看着他,以為他會直接坐到家中主位,可卻沒想到他隻是坐在了我的斜前方,隻見他正襟危坐,面無表情,眼神盯着前方,除了胸膛前起伏的呼吸,近乎是一動不動,就像是在睜着眼睡覺一般。
我看他那樣子,似乎也沒想着跟我搭話,所以便又悄摸摸地坐下了身,既然他進來時當沒看見我,那我就有模學樣的也裝作沒看見他。
我倆就這樣一頭一尾,一左一右,空氣似是凝結一般,安靜的快要喘不上氣。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左右,我聽見門外又有了動靜,我站起身,眼睛盯着門口,等待着即将到來的人。
打頭進來的就是我爸,随即身後跟着的就是我的姑姑,然後還有些表叔伯什麼的。
我老老實實退後了兩步,站在一旁,等着各位長輩入座,我爸過來拍了拍我的肩,好像是在示意我放松,還沒等我回答,就朝着另一邊座位走去了,直到站在齊阙面前才停住了腳,我不明白他這是何意,但卻發現姑姑與其他人也都站在一條線上,和我一樣眼盯着爸爸那處。
“阙先生。”我爸尊稱了一聲,然後身子微微一側,擡起胳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我母親原是齊家當家,如今她已西去,齊家不可無當家之人,還您請上座。”
我心中不禁暗自驚訝了一下,這種場景和傳統我還隻在電視裡見過,而如今我就身在其中,像是參與了一個大型的劇本殺,我将目光移向了阙先生的臉。
隻見他依舊是那副無表情的面孔,絲毫沒打算起身,緩緩開口道:“就算再過去一百年,這齊家主位,我都是坐不得的。”
我爸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姑姑,然後又解釋說:“可是阙先生,您是長輩。”
齊阙回複道:“我确實是長輩沒錯,但我并非是齊家的長輩。”
在場的所有人都迅速疑惑了起來,不明白這是何意,我爸又講道:“阙先生,我母親臨終前,曾跟我再三囑咐,說齊家後代絕不可對您無禮,這是祖上定下來的規矩。”
姑姑也在一旁辯解着:“對啊阙先生,這規矩我也聽過。”
我的腦袋來回扭着,左看看右看看,還沒摸清這是哪出戲,就發現方才還在正襟危坐的阙先生,突然間瞥了我一眼,但這絲目光很快又從我身上拿下,他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些什麼。